醉仙阁那扇金漆大门。
被两个穿着暴露、媚眼如丝的侍女从里面推开,一股更浓烈的酒气、脂粉气和热浪,扑面而出。
紧接着七八个衣着华丽、神态倨傲的年轻公子哥,簇拥着一个锦衣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那锦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皮白净,五官也算得上俊朗。
只是那眼神浮空,像两盏点着劣质灯油的灯笼,看似明亮内里却虚飘,没有半分沉淀。
只有一种被酒色财气浸泡出来的轻佻和自以为是。
他穿着一身用金线绣着繁复云纹的月白锦袍,腰间挂着一块巴掌大小、流光溢彩的玉佩。
玉佩上刻着一个古篆的周字。
周家嫡系子弟的标志。
他手里把玩着一柄玉骨折扇,扇坠是一颗鸽蛋大小、散着柔和光晕的深海夜明珠。
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刻意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身份的张扬。
周无咎,周家三公子。
“三少,今儿这醉仙酿可还入得了口?”
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谄笑着凑上前。
“入个屁。”
周无咎啪地一声打开折扇。
扇了扇风,一脸的不耐烦。
“淡出个鸟来,比老子在玄胤天喝的琼浆玉液差远了。”
“那是,那是。”
另一个胖子跟班连忙附和。
“这破地方,也就几个狐族的小娘子还有点意思……”
他话没说完。
周无咎折扇一收,敲在他肥硕的脑门上。
“闭嘴。”
周无咎瞪了他一眼,眼神却瞟向身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有贵客在,少说这些腌臜话。”
几个跟班噤若寒蝉,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
周无咎身后,一道身影缓步而出,一袭黑衣如墨如夜,紧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乌黑的长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脸上覆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黑色面纱。
只露出一双眼睛,冷艳如同万年寒潭深处打捞上来的两颗黑水晶。
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温度。
目光扫过之处,喧嚣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那些原本还在嬉笑怒骂的公子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连周无咎脸上那点轻佻,都收敛了不少。
她手中握着一柄连鞘长剑。
剑鞘漆黑没有任何装饰,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仿佛随时会出鞘饮血。
黑姬,或者说是她。
姜啸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灰金色的重瞳深处,那冰封万载的死寂,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轰然炸裂。
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如同失控的洪荒猛兽,在他体内疯狂咆哮,要冲破束缚,撕裂眼前的一切。
巷子里的温度骤降,墙角的污水沟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操……”
大老黑离得最近,当其冲,他感觉像是被无形的冰锥捅穿了心窝。
浑身汗毛倒竖,差点没当场蹦起来。
“老男人,稳住点。”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惊恐。
“别暴露了。”
姜啸的拳头在青灰色布袖下死死攥紧,骨节出不堪重负的爆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一丝带着淡淡金芒的血迹沿着指缝渗出,滴落在潮湿的地面,瞬间冻结。
他死死盯着那个黑衣身影,盯着那双冰冷、漠然、仿佛看透世间一切虚妄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