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喧嚣了一整日的联军大营终于渐渐沉寂下来,只剩下巡逻士卒的脚步声和江风掠过帐篷的呜咽。
我回到临时划拨给我的参军营帐,屏退了亲卫,独自坐在灯下,脑海中却依旧波涛汹涌,不断复盘着今日这场至关重要的政治博弈。
“协防”之名,终究是敲定了。
孙权那看似勉强的同意,周瑜那依旧带着审视的目光,鲁肃那如释重负的表情,一一在我眼前闪过。
我清楚,这绝非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
更像是用一个精巧的榫卯结构,暂时将两块本就存在裂痕的木头拼接在了一起。
孙权的肯,更多是出于现实利益的考量
——既甩掉了荆南这个包袱,又在名义上占据了主动,
还能让刘备去消耗曹操可能留下的残余势力以及地方的不稳定因素。
而周瑜的松口,恐怕更多是看在鲁肃的面子,以及南郡这块心头肉最终还是落入江东囊中的份上。
他们对刘备的戒心,如同江底的暗礁,从未消失,只是暂时被“协防”这层薄薄的泥沙掩盖了而已。
一旦刘备真的在荆南站稳脚跟,甚至显露出窥伺南郡或更大利益的意图,这脆弱的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
但这,也正是我所需要的。
一个稳定却又暗藏危机的局面,一个各方势力相互牵制、无法全力他顾的间隙,
才是我陆昭趁势而起、展壮大自身力量的最佳土壤。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
当务之急,是必须将这个来之不易的“协防”名义,尽快转化为刘备集团实实在在的控制权。
时间窗口极其宝贵,绝不能浪费在无谓的犹豫和试探上。
我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特殊的薄绢,取出玄镜台专用的秘法墨水和细毫笔。
这封信,必须以最快、最安全的方式,送到夏口诸葛亮的手中。
常规的信使太慢,且容易暴露,唯有通过玄镜台在江夏一带布设的秘密联络点,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笔尖在薄绢上迅游走,字迹细小却清晰有力。
我言简意赅地将今日与孙权、周瑜、鲁肃商议的结果,
特别是“协防”名义的达成、孙权允许刘备南下平定四郡并屯兵公安的决定,一一写明。
“……吴侯已允,名曰协防,实则默许。此乃天赐良机,稍纵即逝!
望军师与主公断,即刻兵,以雷霆之势,席卷荆南四郡!
务必在江东主力攻取江陵之前,造成既成事实!
迟则生变,周公瑾之心,不得不防!”
写到这里,我略作停顿,开始思考荆南四郡的具体情况。
玄镜台早已将这片区域的情报收集整理完毕,此刻正清晰地呈现在我的脑海中。
长沙太守韩玄,性急少谋,且与老将黄忠素有嫌隙;
桂阳太守赵范,心机颇深,但根基不稳,且与麾下诸将关系复杂;
武陵太守金旋,庸碌无能,易受人蛊惑;
零陵太守刘度,尚算稳重,但其子刘贤却是个纨绔子弟,可为突破口。
此外,还有蛰伏于长沙的魏延,虽未明确其立场,但其才华与抱负,皆非池中之物,或可争取……
我提起笔,继续写道:
“荆南四郡,看似一体,实则各怀心思。
韩玄可示之以威,迫其献城,或利用其与黄忠之隙;
赵范可用计诱之,分化其内部;
金旋不足为虑,可一鼓而下;
刘度父子,可从其子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