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亦不甘示弱地接过了“诉苦”这茬。
老妇五十出头,身量臃肿的像个粽子,胸脯向下坠得像垂老的莲蓬。
她使劲往上挺了挺,却只挤出一摊软塌塌的遗憾。
张嘴时,那破锣嗓子带着深深的委屈。
“三十多年前呐,咱也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哇。”
她嘴角努力勾出一点婀娜,可那弧度刚起,便又陷了下去。
那双眼睛,倒还算有神,只不过这会儿全盯在那堆金子上了。目光就像生锈的铁钩,来来回回地剐着。
“都怪我那糊涂爹,眼皮子浅得跟个蛤蟆坑似的。”
她愤愤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落在自己沾满泥点的鞋面上。
“家里不过就收了人王屠户……啊不,王家员外家二十斤腊肉,加半口袋黍子当聘礼。就火急火燎、哭天抢地,非说是泼天富贵。硬是把娇滴滴的我……塞进了那杀猪匠的门哟。”
她用力扭动着肥胖的水桶腰,试图挤出一点“闺阁弱质”的风韵。
“要是……要是当年我爹能熬得住,熬到如今……”
“哎呀呀!我那苦命又短视的爹哇,你走得那么早干嘛……你可误了你闺女的大好前程了……”
说完,她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人群被她这番哭嚎炸得七荤八素,一边笑得直不起腰,一边又被她哭得莫名心虚。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少年,忍不住边笑边学她的腔调:“呜呜呜我那腊肉哇——”
听着那“声泪俱下”的控诉,乘风的眉梢轻跳,嘴角微抽。
这她娘的……也算大家闺秀?
“肃静!”
孙县令清了清嗓子,制止了人群的喧哗,转身面向乘风,一脸和煦。
“乘风贤侄,你孝心可表,令人感动。作为本地的父母官,必将全力成全。”
“只是,你不为冤曲击鼓,有违律法。为了严肃公堂,本官将罚你一百两银子,撤去诉讼。你老爹之事,我们以私人事务面谈。”
乘风垂下眼睑,略做思索,心中已有了打算。
今天此举,是莽撞了些,但为了完成心愿,又不得不如此。
掖邑城以前虽来过,却并不熟悉。
城里有多少大家闺秀,更是不知。
现今,声势已造足,再加上这位父母官大人帮忙,事半功倍。
一百两银子的罚款,完全可以忽略。
“老爷说的是。”
乘风笑了笑,伸手入怀,掏出一块金锭递了过去,“此金二十两,足以抵那罚金,剩余不必找回。”
快接过那沉甸甸的金子,孙县令咧着嘴一笑。
“贤侄,本官向来都是公是公,私是私,绝不会多收你一文罚金。”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呢,掖邑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要寻到一门合适的大家闺秀,需要耗费一些人力物力,剩下的钱财,权做运作人手。”
乘风点头,“老爷,如此,就烦劳了。”
“不必客气!”
他冲着乘风招了招手,“贤侄,随我来后堂,本官为你写个收据。”
说完,又对一旁的郭班头言道:“端杯茶水进来。”
乘风收好黄金,跟着他向后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