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对王法、对官威、对所有人智商的终极摩擦。
“不是。”
那声音落下,像拂落一粒灰尘。
轻,却足以搅动沉潭——堂上死寂被悄然划破,如早春冰面上忽然劈出一道裂纹。
乘风笑了。
笑意很淡,从嘴角溢出,不带凉薄,也无挑衅,只是眉目微扬。
“小民敲鼓,不是要状告老爹。”
他说得极缓,声音并不高,却像水磨石,一点点渗进耳骨。
“是有一件……天大的事,要与老爷商量。”
那“商量”两字落下时,仿佛堂柱间的灰尘都一震。
孙县令的脑筋彻底不够用了,目光在他身上凝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商……量……”
他喃喃重复,好似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眉头一抽一跳,嘴角跟着乱颤,像被扯开的蜡。
“你……你敲登闻鼓,要与本官商量些什么?”
乘风向前两步,目光坦诚。
“小民击鼓,是想请老爷做主,为我老爹宋良,于这掖邑城中觅得一门美好姻缘。”
声音清晰平稳,如同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小民的要求倒也不高,只要是善良、漂亮,体贴、尚未出阁,待字家中的大家闺秀即可……”
话音落下,公堂无声,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彻底的死寂。
没有喧哗,没有哄笑,没有愤怒。
是纯粹的、彻底的、窒息般的茫然与无措。
所有人的目光,从县令到班头,从衙役到百姓,都如同被冻住一般,死死钉在那个要求不高之人的身上。
登闻鼓敲的震天响,惊动全城,掰开童年伤口……竟是为了这个?
为老爹……求娶美好姻缘?
善良?漂亮?大家闺秀?
还要求“不高”?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石板,不可置信这词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时间仿若过去了好久。
“哐啷——”
不知是谁手中的铜锣掉在地上,出尖锐刺耳的响动,将石化了众人给惊醒。
先是一两声窃笑,旋即席卷成一大片哄笑。
像油锅倒进了水,炸得四面八方都是火星。
“我的老天爷!我耳朵没坏吧?”
“求亲?敲登闻鼓求亲?”
“对,还是给他那个烂酒鬼老爹求娶大家闺秀,哈哈哈哈!”
“疯了!这绝对是疯了!”
“县太爷,别审了,先给他找个大夫看看脑子吧!”
哄笑声、嘲讽声、议论声如同汹涌的潮水,要将整个公堂淹没。
孙县令站在堂上,眼白翻起了一大截,脸颊抽搐,似有根血管在太阳穴鼓动。
“噗——咳、咳咳!”
他猛咳,袖中揪出一方帕子,抖手捂住嘴角。
抖得像风中孤叶。
他抬起一根指头,朝着堂下颤。
“你……你……你——”
三个字,说到一半便像被拽断了舌头。
喉头只剩一股倒抽冷气的怪响。
像老屋漏风,像破箱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