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媛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不再是战场上指挥若定的冷厉,也不是面对母亲时的温柔,而是一种复杂得让她心尖颤的情绪——
是感激,是真诚,还有一丝……
她不敢深究的暖意。
“谢……谢我什么?”
苏媛的声音有些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谢谢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
威龙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底,“谢谢你在我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出现,帮我照顾我妈。谢谢你……这份心意。”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感慨,“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有人这样……义无反顾地来,真的……是万幸。”
他的话语像带着温度的水流,瞬间融化了苏媛心中所有的委屈和酸涩,一股暖流汹涌而上,直冲眼底。
路灯昏黄的光晕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却似乎带着一丝柔和弧度的唇线。
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潭水,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有些慌乱的身影。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公园里只剩下两人清晰可闻的心跳声,还有远处不知名角落里传来的、一声悠长的虫鸣。
苏媛感觉自己的脸颊在烫,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慌乱地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就在这时——
一只温热、宽厚、带着薄茧的大手,极其自然地、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般,轻轻地、试探性地,覆上了她一直紧握着衣角、冰凉而微微颤抖的小手。
苏媛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一股强烈的酥麻感瞬间从相触的肌肤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那只大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无比温柔的力道,稳稳地将她冰凉的手指包裹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是谁先伸出的手?
是他在小径转弯时,手臂无意识地摆动碰到了她?
还是她在夜风吹来时,下意识地瑟缩靠近了他?
抑或是……
一种压抑太久、早已在心底生根芽的情愫,在这样寂静无人的寒夜里,在经历了生死离别后的脆弱时刻,终于冲破了那层薄薄的、名为“上下级”和“年龄差”的冰壳?
威龙的手心很暖,甚至有些滚烫,那是一种属于军人、常年握枪和操控机械的、带着力量和厚茧的温暖。
这温暖透过她冰凉的指尖,霸道而温柔地传递过来,瞬间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慌乱和不安。
苏媛没有挣脱。
她甚至极其细微地、几乎是本能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更紧地回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大手。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耳根处火烧火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盖过这寂静公园里所有的声音。
威龙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掌中那只柔软、冰凉、带着一丝颤抖的小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的紧张和顺从,感受到她指尖那细微的回握力道。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一种更深沉的责任感,如同藤蔓般交织缠绕着,瞬间充盈了他的胸腔。
那层在战场上、在训练场上、在无数个朝夕相处中早已心照不宣的窗户纸,在这一刻,在这片无人打扰的、清冷的月光树影下,被这无声的牵手,彻底捅破了。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沉默地沿着公园的小径继续走下去。
谁也没有看对方,目光都投向远处朦胧的夜色,但彼此紧握的手心,却传递着比任何语言都更滚烫、更坚定的信息。
冰冷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温暖而甜腻起来。脚下枯叶碎裂的声音,远处模糊的车流声,都成了此刻最动听的背景音乐。
不需要言语,这份在硝烟与病榻旁悄然滋长、又在寒夜里骤然明朗的情愫,已足够温暖整个漫长的冬天。
回医院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许多。
两人依旧牵着手,只是最初的僵硬和羞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密。
路灯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偶尔有晚归的行人匆匆而过,投来好奇或善意的目光,苏媛会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威龙更紧地握住。
“威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