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瞬间切断。
赵将军的话语如同惊鸿一瞥,带来了遥远战场胜利的捷报,随即又消失在更紧迫的硝烟之中。
索菲亚的光复,意味着巴尔干战局向着最终的胜利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但将军的忙碌,也提醒着威龙,战争远未结束,他肩上的责任,终将回归。
巨大的精神放松和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未曾合眼的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威龙彻底淹没。
狂喜过后的虚脱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黑,脚步踉跄了一下。
“哥!”
“宇昊!”
二哥和三妹急忙扶住他。
“我……没事……”
威龙摆摆手,声音虚弱得如同呓语,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Icu……现在不能进……我想……去妈床边……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拗不过他,三妹作为本院护士,和Icu沟通后,特例允许威龙在严格消毒后,穿着隔离服,在母亲病床旁停留短暂的五分钟。
走进Icu,那是一种与手术室外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令人心悸的安静。
这里只有各种精密仪器出的单调而有规律的电子音——
心电监护的“嘀……嘀……”声,呼吸机有节奏的“嘶……嘶……”送气声,输液泵精确的“哒……哒……”滴落声。
空气里是更浓重的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
惨白的灯光下,一张张病床如同孤岛,被各种管线缠绕的病人如同沉睡在生命维持系统的茧中。
母亲就躺在靠窗的一张病床上。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氧气面罩下呼吸微弱而规律。
心电监护屏幕上绿色的波形稳定地跳动着,血压、血氧的数值虽然偏低,但都在安全范围内。
一根细细的引流管从她后脑的纱布下延伸出来,连接到床下的引流袋,里面是淡淡的血性液体。
她安静地躺着,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度睡眠。
威龙穿着蓝色的隔离服,戴着口罩帽子,轻轻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隔着无菌手套,极其轻柔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母亲露在被子外面那只冰凉的手背。
没有反应。
但他能感受到那微弱的脉搏,透过手套的纤维传递过来,微弱却顽强。
“妈……”
威龙的声音隔着口罩,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终于落地的安心,“我在这儿……宇昊在这儿……您好好睡……我们都在外面……等您醒来……”
没有回应。
只有仪器规律的鸣响。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温暖的潮水,温柔而不可抗拒地包裹了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连日来的万里奔袭、高空惊魂、签下生死状时的巨大压力、手术室外地狱般的煎熬……
所有的重担在这一刻终于卸下。
他的眼皮如同灌了铅,沉重得再也无法抬起。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额头轻轻抵在母亲病床冰凉的金属护栏上。
窗外的天色,由最深沉的黑,渐渐透出一抹极淡的、近乎透明的蟹壳青。
新年的第一缕微光,正在悄然驱散漫长的寒夜。
威龙就这样,保持着额头抵着床栏的姿势,在母亲身旁,在Icu仪器单调的安眠曲中,沉入了无梦的、死寂般的睡眠。
他太累了,累到连梦都无力承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