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而直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邀请,更像是命令。
“那里是咽喉,红海的咽喉。看着是保障基地,风平浪静,但暗流汹涌得狠。海盗、走私、还有各路别有用心的‘眼睛’,都盯着那里。我们的运输线,战略通道,都在那里中转。压力,不比前线小。”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我需要一个能独当一面,能在我跳出去执行任务时,把后方、把基地信息网络、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协调统筹都给我撑起来的人。一个能让我放心的副手。”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苏媛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一种猎手锁定目标的专注和期待。
“我知道你和威龙,”他忽然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个苏媛心头一直萦绕的名字。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老战友的熟稔和一丝沉重,“那边打得很苦。”
“他前几天还跟我通过一次加密线路,”
雷宇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有些复杂,“信号断断续续,没说几句。就抱怨了一句,说有个小丫头片子,给他了篇演讲稿让他看,写得还行,就是结尾飘了点,他还没来得及细改,频道就被干扰切断了。后来……”
雷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沉重,“贝尔格莱德那边,通讯……彻底中断了。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轰——!
苏媛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失控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窒息的闷痛。
通讯中断!
三天!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意识里。
眼前明亮的灯光瞬间变得模糊、扭曲,雷宇中校那张黝黑坚毅的脸庞似乎在晃动。
她猛地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瞬间失控的表情。
目光死死地钉在自己放在膝盖的手上,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
脑海里一片混乱的轰鸣,夹杂着科尔松风雪中王宇昊嘶哑的吼声,夹杂着手机屏幕上那刺目的“未读”提示,夹杂着演讲前自己精心挑选自拍时那点隐秘的、可笑的期待……
原来……原来他不是没看到,不是不想回……他是……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脚上那双高跟鞋带来的不适感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脚底蔓延至全身的麻木和冰冷,比科尔松的暴风雪更甚。
丝袜包裹的小腿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她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才勉强压制住喉咙里几乎要冲出来的哽咽。
简报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头顶惨白的灯光,出令人烦躁的细微嗡鸣,无情地笼罩着两人。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雷宇沉默地看着她低垂的头颅,看着她紧紧交握、指节白的手。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
作为军人,作为从同一个地狱爬出来的老兵,他太明白这种时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兵,自己从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惊涛骇浪中挣扎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苏媛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吸气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底布满了血丝,眼眶通红,却没有泪。只有一种被烈火焚烧过、又被寒冰淬炼过的决绝。
眼神深处,翻腾着巨大的悲伤和惊惶,但更深处,有一种更坚硬、更锐利的东西在疯狂地凝聚、破土而出。
像暴风雪中被压弯到极致却最终反弹的韧竹,像冰层下依旧奔涌的暗流。
风暴来了?
那就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
无论要面对什么,无论要去哪里,她都奉陪到底!
空气绷紧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