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在昏黄灯光下反射着幽光,他的动作稳定而富有韵律,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枪械的每一个部件都被他仔细地清洁、检查,从冰冷的枪机到复杂的战术导轨,再到弹匣卡榫的微小弹簧。
这是他在大战前让自己沉静下来的方式,用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触感和流程,驱散心中那如影随形的9。3%阴影。
“猜测到此为止。爆炸改变不了任务,也炸不死敌人。抓紧时间休息!磐石,第一班岗哨轮值后半夜!其他人,能睡着的立刻睡!明天,”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掩体内每一张疲惫的脸,最后落在那条通往地狱入口的、被炮火映照得忽明忽暗的通道,“……才是硬仗!”
命令下达,掩体内的交谈声迅低了下去,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外面永不停歇的炮击轰鸣、以及雨水顺着掩体缝隙滴落的单调滴答声。
牧羊人低声咕哝了几句祷词,在胸前笨拙地画了个十字,然后裹紧了身上的薄毯,蜷缩着庞大的身躯,很快响起了沉重的鼾声。
乌鲁鲁骂骂咧咧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背靠弹药箱,也闭上了眼睛,只是眉头依旧紧锁,仿佛在梦里也在跟谁较劲。
磐石打了个哈欠,抱着枪靠在墙角,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准备接替岗哨。
红狼将擦好的枪小心地放在身侧,拉低了头盔的帽檐,遮住眼睛,抱着双臂,呼吸很快变得均匀悠长。
黑狐也收起了终端,面甲完全放下,身体放松地靠在墙上,进入了高效的军人浅眠状态。
在掩体最深处、光线最黯淡的角落,无名像一道凝固的影子。
他悄无声息地将最后一把擦拭得寒光四射的匕,精准地插回外骨骼腿部特制的磁吸刀鞘中。
动作流畅而安静,没有出半点声响。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刻躺下。
他沉默地、近乎虔诚地从外骨骼胸前一个极其隐蔽、带有生物锁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枚拨片。
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覆盖着战术手套的掌心,散着微弱而迷人的幽蓝光泽,仿佛蕴含着来自遥远星空的低语。
头盔深色的护目镜下,无名那总是如同古井般无波的眼神,此刻罕见地荡漾开涟漪。
冰冷的指尖隔着薄薄的手套,极其轻柔地摩挲着拨片光滑微凉的表面。
思念如同决堤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刺客冰冷的心防。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远在香港的身影——
长崎素世。
她应该正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吧?
她或许刚刚送走最后几个蹦蹦跳跳的小朋友,脸上带着温柔而略带疲惫的笑容,正小心地将她那把枫木色的贝斯放回琴架上。
她的手指,那双能弹奏出最动人旋律、也能温柔拂过他脸颊的手指,是否还残留着琴弦的触感?
她是否会在空无一人的琴房里,即兴弹奏一段温柔的旋律?
那旋律,是否会像这枚星陨拨片一样,跨越千山万水、穿透枪炮的轰鸣,抵达他的耳边?
他想她。
想她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想她生气时微微鼓起的脸颊,想她专注调音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想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琴松香和阳光的味道。
在这充斥着死亡、硝烟和冰冷钢铁的地狱里,这份思念是唯一能灼痛他、却又支撑着他的温暖。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想立刻、马上,就现在!
打开加密的卫星通讯终端,不顾时差,不管她是否在忙,只想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他想看到她的脸,哪怕只是模糊的影像;
想听到她的声音,哪怕带着被吵醒的慵懒和嗔怪。
他需要确认她的存在,确认这地狱之外,还有那样一片宁静温暖的港湾。
手指下意识地移向外骨骼臂甲内侧的通讯器激活键。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瞬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