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五年的长安春日,昭仪殿的暖阁里熏着龙涎香。
武媚娘斜倚在铺着蜀锦软垫的榻上,怀中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婴,孩子闭着眼,小嘴微微蠕动,出细弱的哼唧声。李孟姜坐在旁边的绣墩上,看着那襁褓上绣着的并蒂莲纹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盘花扣。
"浅浅,你瞧她睡得多安稳。"
武媚娘的声音带着初为人母的柔腻,指尖轻轻拂过女婴的眉心,"我给她取了名字,叫安定。"
"安定"李孟姜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
她知道历史的轨迹,知道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婴活不过这个春天,可话到嘴边却只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抬眼看向武媚娘,对方正低头逗弄着孩子,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映得那双杏眼愈明亮。
"怎么了?"
武媚娘察觉到她的异样,抬眸望过来:"为何这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李孟姜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复杂情绪:"没什么"
"那是自然。"
武媚娘闻言笑了,笑容里带着为人妻母的满足;
"她可是我与稚奴的第一个女儿。"
她将孩子往怀里拢了拢,语气里满是宠溺:
"等她再长大些,定要给她寻个最好的驸马。"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女的通传声:
"韩国夫人到"
武媚娘微微一怔,正要起身,却被李孟姜按住了肩膀:
"妹妹刚生产不久,不宜多动。"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淡紫色罗裙的妇人已掀帘而入。
她约莫三十岁上下,容貌与武媚娘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些温婉,少了些锐利。
妇人见到榻上的武媚娘,立刻屈膝行礼:
"奴家给武昭仪贺喜了,恭喜妹妹喜得千金。"
"姐姐快请起自家人何必多礼。"
来者正是武媚娘的亲姐姐武顺。她并未立刻起身,反而抬眼看向一旁的李孟姜,唇边勾起一抹客套的笑意:
"临川长公主也在此,倒是奴家来得冒昧了。"
李孟姜略一点头,算是回礼。
她看着武顺起身时,有意无意地往武媚娘身边凑了凑,目光在安定公主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武媚娘,语气关切:"妹妹身子可大好了?陛下前几日还念叨着,让妹妹好生休养。"
"有劳姐姐挂心,已无大碍了,只是这孩子来得突然,许多事情都没准备周全。"
"妹妹放心"
武顺说着,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对赤金镶玉的长命锁
"这是奴家给小安定准备的见面礼,愿她长命百岁,平安顺遂。"
她说着,便要将长命锁往孩子脖子上戴。
"姐姐且慢。"李孟姜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孩子尚小,这般贵重的饰物怕是挂不住,不如先收着,等满月了再戴不迟。"
武顺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恢复自然:
"长公主说得是,是奴家考虑不周了。"
她将长命锁放回锦盒,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李孟姜:
"只是不知长公主何时回营州?陛下和昭仪娘娘都盼着长公主能在长安多住些时日呢。"
李孟姜心中微动,这武顺看似温婉,话语里却处处透着打探。
她淡淡一笑,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道务在营州来信,说那边军务繁忙,怕是过不了多久便要回去了。"
武媚娘似乎并未察觉两人间的暗流,她轻抚着安定公主的背,轻声:
"姐姐难得来一次,便多坐会儿吧。浅浅,你也陪我姐姐说说话,我哄孩子睡会儿。"
她说着,便低头逗弄起怀里的女婴,不再理会旁人。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武媚娘哄孩子的低语声。
李孟姜看着武顺坐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门外,像是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