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的上半身悬在了床沿外。他喘着粗气,眼前金星乱冒,汗水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他试图用左手撑住地面,但那点力量根本无法支撑起身体的重量。
“噗通!”
一声闷响。
阿娣整个人从床上重重地摔了下来,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左肩着地,剧痛像炸弹一样在身体里爆开!他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厥过去。那只刚刚包扎好的右手,在落地的瞬间被狠狠挤压,纱布上瞬间又洇开一大片刺目的鲜红!
“啊!”林秀被这声巨响惊醒,猛地抬起头,看到摔在地上的阿娣,吓得魂飞魄散,“阿娣哥!”她尖叫着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想扶他。
阿娣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着。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秀,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喉咙里出嘶哑、破碎、却异常执拗的低吼:
“走……扶我……去……去车间!”
林秀惊呆了,看着阿娣扭曲痛苦的脸和那只再次被鲜血浸透的右手,眼泪汹涌而出:“不行!阿娣哥!你的手!你会死的!李姐说了要好好休息!待岗……待岗就待岗,我们先……”
“不——!”阿娣猛地打断她,声音因为极度的痛苦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而变得异常凄厉,“没……没钱……娘……药……”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沫。他再次试图用左手撑地,手臂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却固执地、一点一点,试图撑起自己残破的身体。
林秀看着阿娣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听着他嘶吼出的“娘”和“药”,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明白了。那冰冷的待岗通知书,停掉的不是一份工作,是阿娣娘亲的命!
巨大的悲恸和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狠劲瞬间压倒了恐惧。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咬着牙,不再犹豫。她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架住阿娣完好的左臂和腋下,试图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拖起来。
阿娣的身体沉重得像一座山。每一次力,林秀都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呻吟。阿娣更是痛得浑身痉挛,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两人如同在泥沼中挣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让阿娣靠墙坐了起来。仅仅是这个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阿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死灰,那只受伤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鲜血正顺着指尖,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出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声响。
窗外,打包机那巨大、冰冷、不知疲倦的轰鸣声,依旧顽固地穿透墙壁,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着死寂的空气。
咯吱…咯吱…咯吱…
那声音不再仅仅是机器的噪音,它变成了监工老张冰冷的宣判,变成了黄毛扭曲恐惧的脸,变成了报名处被揉碎的希望,变成了考场上刺目的血掌印和旁边那个鲜红的“o”,最终,凝固成盖在他手上那张冰冷的待岗通知书。
这声音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反复扎刺着阿娣残存的意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宿舍那扇紧闭的、通往外面走廊的门,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去车间。
必须去。
就算爬,也要爬到那台机器旁边!
他这只手,这只被判定“只能勒紧打包带”的手,这只用血在试卷上按下掌印的手,哪怕烂掉,哪怕废掉,也必须重新抓住那冰冷的钢铁!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通往“药”的路。
他喉咙里滚动着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左手死死抠着身后冰冷粗糙的墙壁,指甲在墙皮上划出刺耳的声音,留下几道带着血痕的白印。他试图再次站起来,膝盖颤抖着,身体刚离开墙壁一点,巨大的眩晕和剧痛就再次将他狠狠掼回冰冷的地面。
“砰!”
又一次沉闷的撞击。希望,如同他摔落的身体,再次沉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碎裂无声。只有那窗外传来的、永不停歇的机器轰鸣,像一曲冷酷的挽歌,在狭小的陋室里反复回荡。
咯吱…咯吱…咯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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