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天子。一边是眼前的刀,一边是头顶的山。
李显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的警告与杀意,毫不掩饰。
赵泉的嘴唇哆嗦着,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臣……不知……臣什么都不知道……”
李显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赵泉扛住,死不承认,单凭一个林琛,就定不了他的罪。
然而,就在这时,林琛那平稳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主簿。”
赵泉的身子又是一僵。
“钱裕一家三十余口,还在奈何桥上等着你。”
林…琛…
这句话瞬间打开了赵泉心中最黑暗的闸门。
钱裕临死前那双不甘的眼睛,他妻子儿女的惨叫,那满门的血腥……一幕幕,如同最恐怖的梦魇,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的天,早就塌了。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从赵泉的喉咙里爆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鼻涕眼泪的脸上,写满了崩溃与绝望。他不再看太子,也不再理会任何威胁,只是拼命地朝着御座的方向,一下一下地磕着响头。
坚硬冰冷的金砖,很快就见了血。
“陛下!陛下饶命啊!臣说!臣全都说!”
“是殿下!都是太子殿下指使臣做的!”
“锦绣绸缎庄的钱,是殿下让臣转走的!钱裕,也是殿下让‘影子’去灭的口!南山的兵甲,都是殿下……都是殿下让臣去置办的啊!”
他语无伦次,将所有的一切,都像倒豆子一样,伴随着血和泪,倾泻而出。
李显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他瘫跪在那里,张着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个含元殿,只剩下赵泉那绝望的哭嚎和忏悔。
武后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直到赵泉哭得力竭,瘫在地上,只剩下微弱的抽泣。
她才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殿外,一直静候的甲士,听到了某种信号。
“哐!哐!哐!”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队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的羽林卫,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进了含元殿。冰冷的铁甲,在阳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李显惊恐地看着这队甲士,看着他们将自己隐隐包围。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眼中充满了哀求与恐惧。
武后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平静得让人心头慌。
“太子,言行无状,德不配位。”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缓,一字一字,敲碎了李显最后的希望。
“传朕旨意。”
“废太子李显,贬为庶人,即刻押往房州,终身圈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