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武士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金砖上。
“李氏江山!岂容妇人窃取!”
李上金的脸被压得变形,依旧疯狂咒骂。
崔知渐在此刻有了动作。
他不是抬头,而是以头抢地,出沉闷的巨响。
“陛下!”
他声音嘶哑,像被撕裂的破锣。
“臣万万没想到!此等逆贼,竟丧心病狂至此!”
“崔氏与此獠不共戴天!”
他抬起满是血痕的额头。
“臣教子无方,识人不明,罪该万死!臣恳请陛下,即刻查封崔氏所有产业,药典、工坊、账目、名录,悉数上缴!”
“以证清白!”
林琛握着阴阳鱼骨镜的手,指节微微白。
镜心深处,那些躁动不安的紫黑色光点,骤然汇聚成了一张稍纵即逝的脸。
崔知渐的脸。
镜中映照出的,并非他此刻那副痛心疾的忠臣相。
那嘴角分明咧开一个无声的弧度,是小人得志的得意。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射出的,是看待蝼蚁般的漠然与狠戾。
高踞龙椅之上,一直冷眼旁观的武后,终于动了。
她搭在龙扶手上的手,屈起一根保养得宜的玉指,轻轻叩了一下。
“哒”。
整个紫宸殿,瞬间死寂。
她笑了。
“好,很好。”
她缓缓起身,俯视着殿下众生相。
“将雍王李贤、纪王李慎、泽王李上金,及所有涉案宗亲门客,打入天牢!”
“查抄府邸,家产充公!”
甲士涌入,哭喊声、咒骂声、求饶声瞬间填满了大殿,又被迅拖拽出去。
殿内死寂。
武后的目光落在崔知渐身上。
“崔卿既有此心,朕便允了。命大理寺协同狄仁杰查办。”
“臣,谢陛下天恩!”
“在事情查明前,”武后补充,“你便在府中,静思己过吧。”
崔知渐那身沾了血污的官袍,被两个内侍一左一右“扶”着,踉踉跄跄地拖出了大殿。
喧嚣散尽,空旷的紫宸殿里只剩下龙涎香的冷味儿。
狄仁杰那双看过太多风浪的眼睛里,总算透出点疲惫,他刚要躬身告退,殿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道身影。
是裴元澈,他身上那套大理寺的飞鱼服还带着外头的寒气,甲叶子哗啦一响,人已经单膝跪在了金砖上。
他高高举起一样东西,嗓门都带了点劈音,“陛下!阁老!刚抄雍王府,在他书房的暗格里,撬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那是一块黑不溜秋的铁疙瘩,入手冰得像块坟地里的石头,非金非铁。
令牌上没有李氏的龙纹,也没有命魂阁的鬼画符,只刻着一个怪鸟图腾。
一只独眼乌鸦,正从熊熊烈火里伸出爪子,那眼神邪性得让人心里毛。
狄仁杰接过令牌,那股子阴寒顺着指尖就往骨头里钻。
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指腹在那诡异的独眼乌鸦上反复摩挲。
这趟浑水,怕是还没见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