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搜寻”。
它在“质问”。
它在“灼烧”。
将那些源自混沌的东西一一找出,然后焚烧殆尽。
洛加只穿了一条白棉布织成的缠腰布,裸露着他既高大又瘦长的身躯。他弓着背站着,面对着一面无垢的墙壁。他的皮肤,他纹满文字的皮肤,已经支离破碎,金色的经文与红色的血痕交织在一起,但这并不是让洛加最为痛苦的所在。
他在默数。这是第十三鞭。
十三。
一个曾被古泰拉人视作不祥的数字。
一个背叛的数字。
一个……恰如其分的数字。
一个映照出洛加行为的数字。
他知道,在十三鞭后,还有十三鞭,然后仪式才会结束。
但中间却有一个停顿。
这停顿不是为了让洛加休息。
不是仁慈,只是仪式需要,是为了加上一些……“祛除混沌的药剂”。
洛加的视线只能看到面前的墙壁,但原体的听觉何其敏锐,在这死寂的空间中,他的听觉是一种诅咒。
因为他甚至能通过最细微的声音,在脑海中勾勒出帝皇的每一个动作。
放下鞭子。
皮革与木柄落在石桌上,沉闷的吧嗒声。
拿起小刀。
不是动力武器,不是链锯剑,只是一把闪烁着微光,以黑曜石制作而成的祭祀刀。
割开掌心。
那微弱到几乎听不清,代表皮肤分离的嘶的一声。
神的皮肤被割开,然后……
滴答,滴答!
祂的血。
那金色的、神圣的、如同熔融太阳般的血液,滴落在一个镶金边的白色圣水钵中。
洛加的身体在颤抖。
怀言者的原体觉得那刀仿佛割在自己的心上,割在他的灵魂上。
他把头压得更低,再一次为自己在火星上犯下的愚行而忏悔。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新的“神”,另一个值得他跪拜的“真理”。
他总是这样……
不,他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被迷惑?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的情绪被那般放大,乃至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对帝皇设下的封印动攻击?
那不是我。他想。
但那确实是我。他又痛苦地承认。
他的错,不在于他拥有信仰。
他的错,在于他的信仰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经不起“真相”的诱惑,以至于被一个谎言轻易地引爆了情绪,变成了一头失控的野兽。
他面前的墙壁,已经在原体的抓握下出现了细密的裂痕,一些墙粉碎屑从指间洒落,一如他那愚蠢的、不堪一击的理智。
终于,那碗血泼在了他身上。
温热的液体浇灌在他支离破碎的伤口上,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带来火焰般的灼烧感,它只是血和纯净水的混合物,不是盐水也不是毒液。
洛加却出了一声近乎崩溃的嘶吼。
这嘶吼中没有丝毫肉体的痛楚,只有灵魂被碾碎般的煎熬。
因为这是祂的血。
为了他,这个愚蠢、冲动、轻易就被谎言蒙蔽的蠢货,他的父亲,他的神皇,再一次为他流了血。
在整整十三鞭混杂着灵能火焰的严酷惩戒中,洛加咬碎了牙齿,承受了所有的痛苦,他没有流一滴泪。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应得的。
但现在,当他感觉到那不属于自己的、神圣的血液浸润他背后的皮肤,渗透进他的血肉时,一种远比灵能鞭挞更深刻亿万倍,令他无法忍受的愧疚与剧痛,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碾碎了所有的坚强。
灼热的泪水终于从他紧闭的眼角滚落,划过他布满金色经文的脸颊。
这不是第一次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迫使他的神,为他的罪孽而流血。这份羞耻,这份认知,远比任何鞭挞都要更深、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