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藩面露难色,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陛下,海贸不比别的,得有大海船,还得有能换钱的货。
江南的丝绸、棉布本就供不应求,今年的货还是从各江南各大家族为了解朝廷燃眉之急里临时凑出来的。
要多换银子,就得有足够的丝绸和棉布,可咱们现在,拿不出那么多货啊。”
曹祯眼睛突然亮了,往前探了探身子:“朕倒有个主意,朕听锦衣卫奏闻金陵周围还有好多逃荒来的百姓。
要是把逃民编进工坊,昼夜赶工织造,不就能增产了?对,以工代赈两难自解!”
“陛下睿智,还体恤百姓,臣实在佩服。”
司马藩先捧了一句,话锋却轻轻一转,“可工坊的产量,不只看织机多不多,关键要看丝棉原料够不够。
苏州、扬州的土地只有三分之一种了桑树和棉花,就算加了织机,没原料也是白搭。”
他顿了顿,又道:“除非让稻农改种桑棉,可这么大的事儿得内阁议决。
臣现在不过是个从七品的中书舍人,哪管得了这个?”
曹祯没在意他的推脱,反而更兴奋了,拍了下御案:“舅舅哪里的话!
之前让你避嫌“辞”了尚书位,朕心里有数。
朕还常想起舅舅掌户部的时候,不管多棘手的钱袋子问题,你都能想出办法。”
他转头喊黄景:“黄景!你们司礼监去跟内阁议,定个改稻为桑棉的章程报上来。
改稻为桑棉,今年务必种出够换二百——不,三百万两银子的桑棉!”
黄景躬身应了声“遵旨”在随身的小册子上写画起来。
司马藩坐在锦凳上,心里毫无波澜;
至于改稻为桑棉会不会让百姓没粮吃,会不会饿死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由头,让家里人提前屯粮、兼并那些韭菜的田产。
至于那些饿死的百姓,不过是为“大魏的荣耀,朝廷的国库”尽忠罢了,死了也该“自豪”。
曹祯心情大好,竟亲自拿起茶壶,给司马藩的茶杯续了水。
司马藩赶紧起身,双手捧着茶杯,腰弯得低低的:“陛下折煞臣了,臣不敢当。”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拘谨,论亲疏你是朕的亲舅舅。”
曹祯笑了笑,话锋又绕回钱上,“舅舅,除了跟扶桑的海贸,要是还想再拓条财路,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司马藩略一沉吟,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陛下,正经的良策难寻,但有个偏门法子,只是不便走明路。”
曹祯眼睛一眯,立刻挥手屏退殿里的小太监,只留下心腹黄景候在旁边。
司马藩整理了下措辞,缓缓开口:“这是先帝爷用过的法子,官面上叫‘纳赎’,也叫‘捐赎’,民间管它叫‘赎罪银’。
当年东狄攻破燕京,先帝爷被迫衣冠南渡,为了筹钱北伐,临时开了这个门——犯了罪的官员或百姓,只要交够银子,就能免罪或减罪。
后来北伐停了一年后左相就奏请停了它,说这是‘蠹国之政’,容易养出奸邪。”
他说完,抬眼看向曹祯,眼神里带着几分试探——他太清楚了,缺银子缺到这个份上,曹祯大概率不会拒绝这个“来钱快,不体面”的法子。
曹祯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不是不知道“纳赎”这事的名声有多差,可眼下实在没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