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起头,看着许琅决绝离去的背影,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琅儿。。爹错了!”
他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猛地一头撞向旁边坚硬的楠木柱子。
“咚!”
伴随着头骨碎裂的轻微咔嚓声,鲜血和脑浆瞬间迸溅在朱红的柱子上,染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许山的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许琅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仿佛身后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牛大力看着柱下的尸体,摇了摇头,大步跟了上去。
很快,便有亲兵进来,面无表情地开始处理现场。
许琅刚走出书房院门,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由远及近。
“川哥儿!”
只见梁文正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头散乱,眼睛红肿,脸上涕泪横流,完全没了平日风流倜傥的纨绔模样。
他看到许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川哥儿。。。我爹。。。我爹他上吊了!”
“他。。。他留了封信。。。呜呜呜。。。”
许琅眉头微蹙,接过那封被泪水浸湿的信。
信是梁溪的绝笔,字迹潦草却透着绝望:
【文正吾儿:父罪孽深重,勾结福王,助纣为虐,祸害乡梓,无颜苟活于世。】
【梁家所有产业悉数捐出,或可稍赎罪愆。】
【吾儿纯良,对此毫不知情,万望国公明察,饶其性命。】
许琅知道最后一句是写给他看的,一时间神色很是复杂。
梁溪这位伯父待他不错,甚至比许山还要好一些。
梁文正跪在地上,哭得浑身抖:“川哥儿。。。我爹他。。。他糊涂啊!”
“可他。。。他最后。。。呜呜。。。川哥儿。。。我们。。。我们还是好兄弟吗?”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许琅,眼中充满了恐惧、迷茫和最后一丝卑微的祈求。
许琅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的小,心中五味杂陈。
梁文正确实只是个被蒙在鼓里、只懂赚钱的纨绔。
他沉默片刻,将信折好,塞回梁文正手中。
“梁溪之罪,自有公论,其家产充公,用于守城抚恤,至于你。。。”
他顿了顿,看着梁文正瞬间紧张到极点的脸。
“你与此事无关,不予追究。”
“海州盐务不可废弛,即日起由你暂代海州盐商总商之职,协助官府,稳定盐价,保障民生军需。
“若再有差池,数罪并罚!”
不予追究?暂代总商?
梁文正愣住了,巨大的转折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看着许琅那张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些杀气的脸,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次却是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川哥儿。。。谢谢。。。谢谢你。。。”
许琅没有再多言。
他抬起手,在梁文正颤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
然后便带着牛大力,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座充满了死亡与悲伤的府邸。
梁文正呆呆地跪在原地,感受着肩膀上那两下沉重的拍击,看着许琅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放声痛哭起来。
这哭声里,有丧父之痛,有恐惧的宣泄,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对逝去情谊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