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林夏挣扎着从黑暗中浮起,眼皮沉重如铅。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白苍苍的老人正俯身为她检查手臂上的伤口。
"醒了?"老人说着带福建口音的普通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两条缝,"骨头接好了,别乱动。"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工厂、枪战、顾川中弹。。。林夏猛地坐起,一阵眩晕袭来:"顾川呢?"
老人指了指帘子后面的病床:"失血过多,但命硬,像他爸。"
林夏跌跌撞撞地冲到顾川床边。他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腰间缠着厚厚的绷带,随着微弱的呼吸一起一伏,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仿佛在计算他残存的生命。
"子弹取出来了,没伤到主要器官。"老人递给她一杯温水,"我是陈明,以前和你父亲共事过。"
林夏的手指紧握杯子:"我父亲。。。林卫国?"
"还能是哪个?"陈医生笑了笑,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旧相框,"看,2oo7年在金三角拍的。"
照片上是三个年轻的警察,站在丛林前勾肩搭背地笑着。左边是顾卫东,比林夏记忆中任何照片都要年轻;右边是陈明,一头黑,还没戴眼镜;中间是她的父亲林卫国,穿着警装的样子陌生得令人心惊。
"特别缉毒行动组,代号铁三角。"陈医生的手指轻抚相框,"你爸是卧底专家,顾卫东负责侦查,我当军医。"
林夏的喉咙紧:"我父亲。。。真的是警察?"
"最好的那种。"陈医生叹了口气,"o8年行动暴露,顾卫东牺牲,你父亲被迫转入更深的地下。他这些年一直在搜集证据,连家都不敢回。"
家,林夏想起那些年父亲偶尔的深夜来电,总是匆匆几句就挂断;想起他书房上锁的抽屉,和那些她曾以为是学术资料的密码本,所有碎片突然拼合成一幅全新的图画。
"他知道我吗?知道我和顾川。。。"
"当然知道。"陈医生调整着顾川的输液度,"你以为是谁在仰光引开了第一批追兵?谁在俱乐部停电时关了备用电机?"
林夏如遭雷击。那些化险为夷的巧合,那些恰到好处的帮助。。。父亲一直在暗中守护她!
窗外突然传来狗吠声和引擎的轰鸣。陈医生脸色骤变,一把拉上窗帘:"桑坤的人找到这里了!"
林夏的心跳瞬间加。她迅检查藏在携行包中的mp3,还有脖子上的铜哨、警徽和戒指——所有的都还在。
"后门通向后山,"陈医生快收拾急救包,"我拖住他们,你带小顾走!"
林夏咬了咬牙,看着这个经不起一丝一毫颠簸的男人,"我有办法。"
她迅将把警徽取下别在顾川病服内侧,并取下戒指戴回顾川脖子上,轻吻他的额头:"等我回来。"
"你打算干什么?"陈医生皱眉问。
"我去引开他们。"林夏脱下染血的外套,换上陈医生给的当地服装,"告诉他们是游客,打猎受伤了。"
陈医生想反对,但门外的脚步声已经逼近。他迅从柜子里取出一把老式手枪塞给林夏:"拿着。沿河边走两公里有个渔村,找阿泰,就说老陈的朋友。他的房子很好认,门口挂着一个三叉戟"
林夏将枪藏进腰带,最后看了顾川一眼,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嘴唇因失血而苍白。六年前他不告而别,如今换她主动离开。
"告诉他。。。"她的声音哽咽,"这次换他等我。"
前门被猛地踹开,林夏从后窗翻出,落在松软的泥土上。她猫着腰穿过菜园,听到屋内传来粗暴的呵斥声和陈医生故作慌张的解释。
"。。。只是游客。。。打猎受伤。。。"
林夏快离开,并强迫自己越来越来快,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穿过一片竹林后,她看到了搜索的手电光,五个持枪男子正沿河岸搜寻,其中一人牵着狼狗。
她屏住呼吸,慢慢后退,却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枝,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狼狗立刻狂吠起来,手电光朝她的方向扫来。
跑!林夏转身冲进竹林,子弹呼啸着从耳边飞过。她左拐右拐,试图甩掉追兵,但狼狗的吠声越来越近。前方出现一条小溪,她毫不犹豫地跳进去,让水流带着自己向下游漂去。
冰冷的溪水浸透衣服,刺骨的寒意让她牙齿打颤。漂了一段距离后,她挣扎着爬上岸,躲在一块巨石后面。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但她不敢停留,继续向渔村方向前进。
月光透过云层,照亮泥泞的小路。林夏的鞋子早已不知去向,脚底被碎石和树枝割得鲜血淋漓。她想起大学时和顾川一起爬山的那个秋天,他教她如何在野外辨别方向——"找北极星,它永远指着北方。"
现在,北极星正躺在诊所里生死未卜,而她必须成为他的指南针。
两公里的路程像是一场马拉松。当渔村的灯火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林夏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她踉踉跄跄地走向那栋明显标记的房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拍打门板。
开门的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渔民。林夏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吐出:"老陈。。。的朋友。。。"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林夏睁开眼,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但干净的床上,脚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昨晚的老渔民——阿泰——正坐在床边削苹果。
"醒了?"他递给她一片苹果,"你睡了整整一天。"
林夏猛地坐起,随即因头晕而倒下:"顾川。。。陈医生。。。"
"别急。"阿泰按住她,"老陈刚才托人带信,说你男朋友没事了,但诊所被监视,暂时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