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邹明的语气特别平淡,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有点阴,出门记得带把伞一样,可是邹寒屹好像做不到,所有的悲伤都被他闷在心里,根本找不到泄口,听见这样的话就有些收敛不住了,握着邹明的那只手特别用力,输液管里都看见了回血。
“怨我么?”
邹明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枯黄颓败,刚刚那个浅浅的笑把嘴唇扯破了,溢出几粒血珠子,看得邹寒屹的心更疼了,他手忙脚乱的拿棉签却碰倒了床头柜上的杯子,“啪”的一声响好像终于给邹寒屹找了个泄的端口,他的眼圈一瞬间就红了,眼睛里面的红血丝都显得更加浓郁,鼻尖酸涩的厉害,一层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
大概是怨的吧,为什么要瞒着他呢?他是他的儿子啊,两个人相依为命三十多年了,这么大的事情不选择共同面对,非要等到瞒不住了才让他知道,这有多残忍!
“多大的人了,做事情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
邹明扫了一眼地板上的碎玻璃,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可是他的声音太虚弱了,听着有些悲戚和不放心,邹寒屹低着头,眼眶热的厉害,他怕一抬头眼泪就滚出来。
“。。。爸。。。”
“我也不是刻意瞒着你。。。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和你说,儿子,你就别怨我啦,哭丧着脸给谁看呢,别再把舒念那小丫头给吓着。”
邹寒屹越听越不是滋味,他还真是烂泥糊不上墙,反到要一个病人来安慰。
“爸,等您好一点咱们就转去肿瘤医院,这边的医院是综合型的,可能对您的病情了解不到位,治疗起来也不像专科医院那样专业到位,我们先转过去,或许是可以尝试换肝的。”
“你说你也是个有文化的人,怎么也开始病急乱投医了呢,我这癌细胞都转移了,还有,你以为肝源那么好找啊,快别浪费钱了,过两天就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吧。”
邹明脸上挂着笑容,他越笑邹寒屹就越觉得难受,他不如老爷子想得开看得分明,永远喜欢钻牛角尖,所以不能够坦然面对失去。
“爸!您别放弃好么,我可以换肝给您,切多少都可以。”
“咱俩血型不符,你就算切整块下来给我也没啥用,行了,别劝我了,就这么定了吧,医院我住不习惯。”
邹寒屹愣了愣,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邹明的血型,他之前的体检报告看是看过,但是却没注意过血型不一致的问题,原来他竟然有这么不关心他的父亲。
“爸,不管怎么样,您这次要听我的,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实在不行咱们就出国治,只要有一点点希望,我都不会轻易放弃。”
“行啦,黄土都埋到我脑门上了,你就别费劲折腾了。”
舒念买好了饭,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病房里的气氛太过压抑,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邹寒屹,说多了自己还会哭得泣不成声,能说会道又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后来还是担心粥凉掉,舒念深深呼了一口气推门进去,这才现邹明醒了,父子俩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又拗住了,气氛有些僵持。
“邹大爷。。。”
“舒念回来了?”
“您好点没?”
“好多了,马上就能出院了,回家我还给你们做好吃的。”
邹明半倚在床头,脸色仍旧颓败,一点都不像他说的好多了,可是他就是那么笑眯眯的,不露声色,如果精神稍好一点,确实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
所以,邹寒屹和她才会被轻易地瞒住吧?
舒念把餐盒放在茶几上,走到病床前,她习惯性的拉住邹寒屹的手,感觉他的手指都是冰冷僵硬的。
“我不同意您出院!”
邹寒屹一字一顿说得特别慢,但是语气极为坚定,怎么能出院呢,有病就要治啊,那样起码还有希望。
“阿屹。。。我的日子没几天了,没必要把时间都浪费在医院里,你知道我们这代人都讲究落叶归根的,我想回老家去。”
“爸。。。您。。。”
“你自己心里也明白,我这病治不好,非要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做什么?留着以后娶媳妇生孩子用吧。”
“钱我可以再赚。”
父亲就这么一个啊,没有了可就真的没有了。
“得了吧,用你透支身体赚来的钱,我心里不安。”
“。。。可是这样。。。我不安。。。”
邹寒屹低声呢喃,但是邹明好像没有听见,他兀自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
“最近我心里一直都在纠结,有件事情该不该告诉你,说和不说都会让你难过,可是,我要是再不说,就要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去了,那样你这辈子就再没机会认祖归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