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
但,更怪庄氏。
裴桑枝没有闲情去探究永宁侯那变幻不定的神情,径直说道:“我会留他一命。”
“不过不是因为你的相求,而是因为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他曾想过用他毕生所学留住我,也曾想过牺牲他自己来保全我。”
“虽说……那时他认错了人。”
“但他待裴春草好,也不过是以为……裴春草是他的妹妹罢了。”
她并不怪他。
一个少年人,能做到那一步,已是不易。
永宁侯闻言,不由得一怔。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看透过裴桑枝。
她竟然……还有如此善解人意、宽宏大量的一面。
他原以为,裴桑枝就是那种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睚眦必报的狠厉之人。
可看不透归看不透——这丝毫不妨碍他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再往裴桑枝耳边递一句话。
那个叫夜迎的暗卫……是真的靠不住。
他交代的两件事,夜迎一件也没办好。
“桑枝,认真说来……你生母萧氏这一生所遭遇的磨难,罪魁祸就是庄氏。”
“若不是庄氏,萧氏本可平安喜乐、安稳无忧地过完一生。所以你万万不能——看在庄氏与你同为女子的份上,就将心比心地同情她、怜悯她,对她心软。”
“更不能放她一条生路……否则,你生母萧氏在九泉之下……也难安宁。”
“你一定……不能让庄氏好过。”
裴桑枝眼角微微一抽:“你还真是对庄氏……念念不忘啊。”
“这般‘深情厚意’,实在令人感动。”
“你们二人,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过,我就是想让庄氏好过,又如何呢?”
永宁侯:“你……”
那句“你是不是有病”险些脱口而出。
可一想到寻找裴惊鹤下落还得指望裴桑枝,他到底忍住了,讷讷道:“那你想留着她便留着她吧……等惊鹤回来,也好让他瞧瞧……庄氏的惨状。”
裴桑枝不置可否,最后深深看了永宁侯一眼:“你放心,我会说服裴惊鹤,将你和庄氏葬在同一口棺材里。”
“就算没有棺材,只有草席……也会寻一张大的,将你们二人裹在一处。”
“反正,等你咽气时,身上的肉也该剐完了,只剩白骨,一时半会儿也烂不了。”
“想来……庄氏对你一片情深,定然是还能认出你的。”
“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化成灰,都能认得。”
“你也正好能趁此机会,看看庄氏的惨样。”
“你们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永宁侯只觉寒毛倒竖,头皮麻。
这些话落在他耳中,简直是天底下最恶毒的诅咒。
不……
惊鹤不会这么做的。
寒食中元,惊鹤还要给他烧纸祭奠呢。
若是将他与庄氏裹在同一张草席里……那惊鹤岂不是还得给庄氏烧纸?
裴桑枝……定然是在故意吓唬他。
永宁侯勉强定了定心神。
对,一定是这样。
裴桑枝收回视线,不再言语,转身走向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