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苎。”桑知漪的声音依旧平稳,压过了那凄厉的哭喊。
站在另一侧的侍女襄苎立刻应道:“小姐?”
“去堂里,问管事寻一件厚实些的棉衣或者旧斗篷来。”
“是!”襄苎立刻转身疾步进了玄月堂。
桑知漪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女子身上,她停止了歇斯底里的磕头和哭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一片喘息和颤抖。
“家在何处?”桑知漪问道,声音放得更缓和些,如同试图安抚一只濒临崩溃的幼兽,“我让人送你回去。”
话音未落。
“家?!”
那女人如同被这两个字狠狠地刺穿了心脏。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刚因绝望乞求而稍显平静的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占据。
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嘴唇哆嗦。
“不!!”
“不能回去!死……死也不能回去!回去就是死路!剥皮抽筋!他们会活活打死我……”
“她是从家里逃跑出来的。”白怀瑾低沉微冷的声音,几乎是贴着桑知漪耳廓响起。
语气是洞悉世事的判断,十分笃定。
桑知漪静静看着那女人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心中微微一沉。
能让人如此害怕“回家”,其境遇,怕是已到了不堪设想的地步。
但。
她不是愚善之人。
来历不明。前因不明。牵扯甚大。
且如此激烈的反应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水。
水有多深,藏着怎样的泥沙,会溅起多大波浪?
她不能轻易卷入。
尤其在白怀瑾的面前。
此时,襄苎已从堂内快步出来,臂弯里搭着一件厚实半旧的靛蓝色粗布棉袄,看着像是仆役所穿。
“给她。”桑知漪示意。
襄苎将棉袄递向那警惕地抱头缩在更远处墙角的女子。
女人惊恐地盯着襄苎手中的棉袄,又看看桑知漪,再看看挡在她身前的白怀瑾。
她犹豫着,颤抖着伸出手,一把抓过那棉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在怀里。
她甚至顾不上穿上,只用尽力气裹紧它,冰凉的棉布暂时阻隔了一些刺骨寒风。
身体的剧震稍稍平复,但眼中的惊惧并未褪去。
桑知漪微微颔,看了翠莺一眼。
翠莺会意,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大约二三十个铜板,用帕子垫着,走到那女子面前几步开外停住,弯腰将铜板轻轻放在地上。
“拿着吧。天寒,寻处避风角落,买些热食暖暖身子。”翠莺轻声说道。
桑知漪不再多言。
她收回目光,转身走向马车。
襄苎已放下踏脚凳。
白怀瑾几乎是本能地向前移了半步。
他习惯性地抬起右手,手臂微屈,做出一个极其自然要扶她登上车辕的姿势。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桑知漪袖口那一刻。
桑知漪已踏上第一级踏脚凳。
她似乎全然未察觉他的动作,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未曾扫向他,只专注地看着车辕。
白怀瑾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