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身旁多了一人躺着,呼呼大睡。这人自头至脚,都用一块污秽的毯子裹着,不露出半点身体,屁股翘得老高,鼾声大作。
峨嵋派余人也随即惊觉,夜里各人轮班守夜,如何竟会不知有人混了进来?灭绝师太何等功夫,便是风吹草动,花飞叶落,也逃不过她的耳目,怎地人群中突然多了一人,直到此时才见?各人又惊又愧,早有两人手挺长剑,走到那人身旁,喝道:“是谁,弄甚么鬼?”
那人仍是呼呼打鼾,不理不睬。一名男弟子伸出长剑,挑起毯子,只见毯子底下赫然是个身披青条子白色长袍的男子,伏在沙里,睡得正酣。
静虚心知这人胆敢如此,定然大有来头,走上一步,说道:“阁下是谁?来此何事?”那人鼻鼾声更响,简直便如打雷一般。静虚见这人如此无礼,心下大怒,挥动拂尘,刷的一下,便朝那人高高翘起的臀部打去。
猛听得呼的一声,静虚师太手中的那柄拂尘,不知如何,竟尔笔直的向空中飞去,直飞上十余丈高,众人不自禁的抬头观看。
灭绝师太叫道:“静虚,留神!”话声甫落,只见那身穿青条袍子的男子已在数丈之外,正自飞步疾奔,静虚却被他横抱在双臂之中。静玄和另一名年长女弟子苏梦清各挺兵刃,提气追去。可是那人身法之快,直是匪夷所思,眼见万万追赶不上。
灭绝师太一声清啸,手执倚天宝剑,随后赶去。峨嵋掌门的身手果真与众不同,瞬息间已越过静玄、苏梦清两人,青光闪处,挺剑向那人背上刺出。
但那人奔得快极,这一剑差了尺许,没能刺中。那人虽抱着静虚,但奔行之速,丝毫不逊于灭绝师太。他似乎有意炫耀功夫,竞不远走,便绕着众人急兜圈子。灭绝师太连刺数剑,始终刺不到他身上。
只听得“啪”的一响,静虚的拂尘才落下地来。
这时静玄他们也停了脚步,各人凝神屏息,望着数十丈外那两大高手的追逐。此处虽是沙漠,但两人急奔飞跑,尘沙却不飞扬。峨嵋众弟子见静虚被那人擒住,便似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无不心惊。各人有心向前拦截,但想以师父的威名,怎能自己拾夺不下,却要门人弟子相助?这以众欺寡的名声传了出去,岂不被江湖上好汉耻笑?各人提心吊胆,却谁也不敢向前,只盼师父奔快一步,一剑便刺入那怪客的后心。
片刻之间,那人和灭绝师太已绕了三个大圈,眼见灭绝师太只须多跨一步,剑尖便能伤敌,但总是差了这么一步。那人虽然起步在先,灭绝师太是自后赶上,可是那人手中抱着一人,多了百来斤的重量,这番轻功较量就算打成平手,无论如何也是灭绝师太输了一筹。
待奔到第四个圈子时,那人突然回身,双手送出,将静虚向灭绝师太掷来。灭绝师太只觉狂风扑面,这一掷之力势不可当,忙气凝双足,使个“千斤坠”功夫,轻轻将静虚接住。
峨嵋众弟子涌向师父身旁,只见灭绝师太脸色铁青,一语不发。苏梦清突然失声惊呼:“静虚师姐……”但见静虚脸如黄蜡,喉头有个伤口,已然气绝。伤口血肉模糊,却齿痕宛然,竟是给那怪人咬死的。众女弟子都大哭起来。
那人却哈哈长笑,说道:“六大门派围剿光明顶,只怕没这么容易罢!”
声音未落,人已向着张无忌他们潜身之处奔来,眼见就要撞上,张无忌知道他是青翼蝠王韦一笑,不愿伤他,忙往旁一跃。那人也不理他,身法快如闪电的点倒蛛儿,用袍子一裹,纵声长笑,抱着蛛儿向前急驰,他名叫“一笑”,这笑声却是连绵不绝,何止百笑千笑?灭绝师太和张无忌一齐发足急追。
这一次韦一笑不再大兜圈子,径向西南方飘行。这人身法之快,实是匪夷所思,灭绝内力深厚,轻功了得,张无忌体内真气流转,更是越奔越快,但韦一笑快得更加厉害。眼见初时和他相距数丈,到后来变成十余丈、二十余丈、三十余丈……终于人影不见。
灭绝怒极而笑,见张无忌始终和自己并肩疾奔,半步也没落后,心下暗自惊异,这时明知已无法追上韦一笑,却要考一考这少年的脚力,足底加劲,身子如筋离弦,激射而出,却见他不即不离,仍是和自己并肩而行,忽听他说道:“师太,这青翼蝠王奔跑虽快,未必长力也够,咱们跟他死缠到底。”
灭绝吃了一惊,立时停步,自忖:“我施展如此的轻功,已是竭尽平生之力,别说开口说话,便是换错了一口气也不成。这小子随口说话,居然足下丝毫不慢,而且在他身旁,感觉自己体内峨眉九阳功力竟受吸引蠢蠢欲动,那是甚么功夫?”她陡然间停步,张无忌一窜已在数丈之外。灭绝自忖追之不上,便果断回转。只是心思江湖中何时出了如此了得的青年才俊,不知是何人门下?感受着体内峨眉九阳真气的波动,竟有一点点古井微澜的奇妙舒服感觉,想着刚才见到那英俊的身姿,脸上竟不禁现出一丝妩媚,尘封多年的心门开始有了裂痕。
张无忌心想:“蛛儿落入了韦一笑手中,后来却不见踪影,再出现又在金花婆婆手中日日练毒功,可不能让他带走?”想到此处,更是着急,也不再管灭绝师太,当即吸一口真气,发足便奔。好在韦一笑轻功虽佳,手上抱了一个人后,总不能踏雪无痕,雪地里、沙漠之中还是留下了一条足迹。张无忌打定了主意:“他休息,我不休息,他睡觉,我不睡觉,奔跑三日三夜,好歹也追上了他。”
奔到半夜,眼见月在中天,张无忌忽地恐惧起来,想改变这个时空许多人的命运又怕改变之后自己没有剧本优势。就在这时,隐隐听得身后似有足步之声,他回头一看,却没有人。他不敢耽搁,发足又跑,但背后的脚步声立时跟着出现。
他心中大奇,这个说不得是怎么做到的。回头再看,仍是无人,仔细一看,沙漠中明明有三道足迹,一道是韦一笑的,一道是自己的,另一道肯定是说不得的,怎么总是瞧不见他,难道这人有隐身术不成?
他满腹疑团,拔足又跑,身后的足步声又即响起。
张无忌急速转过身来,这一次看到了身后那人在地下的一点影子。“韦一笑在你后面!”那人突地大喊。张无忌本能反应的回过头来想看,突然间眼前一黑,全身已被一只极大的套子套住,跟着身子悬空,似乎是处身在一只布袋之中,被那人提了起来。他忙伸手去撕布袋,岂知那布袋非绸非革,坚韧异常,摸上去布纹宛然,显是粗布所制,但撕上去却纹丝不动。
那人提起袋子往地下一掷,哈哈大笑,说道:“你能钻出我的布袋,算你本事。”张无忌运起内力,双手往外猛推,但那袋子软软的绝不受力。他提起右脚,用力一脚踢出,波的一声闷响,那袋子微微向外一凸,不论他如何拉推扯撕,翻滚顶撞,这只布袋总是死样活气的不受力道。那人笑道:“你服了么?”
张无忌道:“服了!”心说正想着当教主后找你借袋子打通九阳神功最后一关呢,这回人情也省了。不过他又不知道我是张无忌,别一不小心把我扔下山谷岂不哀哉。“你是谁?”虽然基本可以确定了,张无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人道:“说不得!”张无忌道:“为甚么说不得?”那人道:“说不得就是说不得,还有甚么道理好讲。你叫甚么名字?”张无忌心想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也真是无聊,趁机道:“我叫张无忌,是鹰王的外孙。我在蝴蝶谷蝶谷医仙和常遇春大哥见证下加入的明教,教名朱元璋,取诛元之玉璋之意,也可以理解为诛灭暴元的是我张无忌也。”
“哦”,那人沉吟了一会儿,什么教名朱元璋,乱七八糟的,不过鹰王确实有个外孙叫张无忌,听说后来跌下悬崖了,要是活着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嗯,这小子有用。想到此处不再纠缠什么教名朱元璋,啪的一下,隔着袋子在他屁股上打了一记,笑道:“小子,乖乖的在我的乾坤一气袋中别动,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去。你开口说一句话,给人知觉了,我可救不得你。”张无忌道:“你带我到哪里去?”那人道:“你已落入我乾坤一气袋中,我要取你小命,你逃得了么?你只要不动不作声,总有你的好处。”张无忌本也没打算乱动,当下便不挣扎。
那人道:“你能钻进我的布袋,是你的福缘。”提起布袋往肩头上一掮,拔足便奔。张无忌心说你这是福袋么?不过也确实是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