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在了隆起的肚子上,因为腹中胎儿,她跪得很是吃力。
“女儿…从来没有求过你什麽。”
皇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平阳公主,这个一身傲骨,从不低头的女人。
今日竟然会为了一个反贼的孩子,跪下来恳求自己。
在他的记忆当中,自女儿出生长大,三十馀年,从未见她如此这般低头乞怜。
她像极了她的母亲,那个她宠爱了半生的女人,可是她的母亲,却从未低头求过他,即便是薛家被灭之时。
“你为了这个孽种,才肯认你的父亲。”皇帝看着平阳公主,虽有所动容,可却更加害怕孩子知道真相後会对李家进行报复,“其他请求,我可以答应,但是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说罢,他便向王桢挥了挥手,两个宦官同时走上前。
“不要!”少年的声音传进殿内,紧接着他挣脱了贾舟的拉扯,跑到了平阳公主身侧,将她护在了身後。
“十九郎,你做什麽?”皇帝呵斥道。
李兴推开宦官,并向皇帝跪伏恳求,“阿爷,阿姊腹中的孩子还未出生,何错之有?”
“你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吗?”皇帝问道李兴。
“儿子知道。”李兴点头,“可是他也是阿姊的孩子,是儿子的亲外甥,怎麽能够因为一个死去的人,而牵连到无辜的稚子。”
“法不容情。”皇帝道。
“可是礼法也是人定的。”李兴又道,“百姓之所以不敢违背,是因为它的严厉,不去推翻,也是因为,它有宽容的一面。”
“如果引导他走上正途,这不仅是挽救了一条生命,也是国家的未来与希望。”李兴又道。
这些话从一个十岁的孩子口中说出,就连皇帝都感到无比惊讶。
“儿子恳请阿爷宽恕。”李兴见父亲缓和了脸色,於是叩首再次请求道,“今後,儿子一定更加用功跟随先生学习治国之道。”
皇帝看着李兴,越发肯定了继承人的选择,他撇了一眼平阳公主,抬起手挥了挥。
平阳公主挺着肚子瘫坐在地板上,李兴擦了擦眼泪起身将她扶起。
“阿姊。”
“小人扶公主出殿。”贾舟也上前搀扶。
“十九郎。”皇帝叫住了李兴。
李兴转身走到御前,“阿爷。”
“为君者,握天下权柄,切不可太过仁慈。”皇帝提醒道。
“儿子谨遵教诲。”
皇帝极为耐心的教导着儿子,但看向殿外的身影时,脸色又瞬间阴冷了下来。
勤政殿外,贾舟小心翼翼搀扶着平阳公主走下石阶,并笑眯眯道:“十九大王见公主入内,说什麽也不肯离去,听见争吵後,更是不顾劝阻闯入内,想来是从前先皇后在世时,对贵嫔娘子多有照拂。”
平阳公主向贾舟微微侧身行了礼,“平阳都知道的,多谢贾翁。”
贾舟扶着平阳公主,“公主折煞小人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石阶上耸立的大殿,“陛下疑心之重,公主还需格外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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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康二十年,暮春三月,上祀。
平阳公主乘车出京祭祀,路遇贼人,来往游人纷纷逃窜。
“保护公主。”
禁军与贼人缠斗,来往之路皆被堵塞,车夫遂将马车驾入山中,行至半路时中箭坠车。
马匹受惊,开始狂奔了起来,平阳公主坐在车内拼尽力气保持身体的平衡,然而路途太过颠簸,最终在不足月的情况下动了胎气。
在一阵阵剧烈疼痛後,一股暖流从身下涌出,“公主。”琦玉看着坐褥被打湿了一大片,遂猜测平阳公主即将临盆。
“去驾车…”平阳公主忍着疼痛跪了下来,想要平衡因为马车颠簸的身体,以保护腹中的孩子。
身後追兵不断,琦玉冲出车厢拉起了缰绳,将马车引回正轨,“驾!”
然而车身过於沉重,身後赶来的刺客越来越近,就在一名刺客弯弓搭箭对准了车厢时,一辆马车从岔口冲了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