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一切抉择都关乎着上百万百姓的性命,时景轩承认,父皇在位时,是明君。
可他错就错在,人已糊涂承不起事,却想重拾权柄,甚至想架空他的权利。
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是不能容的。
“话虽如此,他到底是哀家的夫君,妻为夫纲,我还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哀家想着,雨花阁如今也修缮完了,明日就从慈宁宫迁出去。”
凤南茵不解,“母后,慈宁宫后身大佛堂,礼佛方便,何苦去雨花阁?”
两个宫殿的规模也不能相比,雨花阁的宫殿太小了。
皇太后苦笑,“似我这等罪业加身之人,又怎配住在慈宁宫中。”
“那边不是请了地藏菩萨,哀家到他那里去做忏悔,希望能得到你父皇的宽恕。”
时景轩听母亲诉说,已是心中承载了怒火,父皇竟然将余氏从冷宫当中放出来了,而他这个帝王竟然不知情。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春生。
但他和母妃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不会立即去动此人,但是不忠心的狗,他也不会养很久。
“若这世间真有地府,有佛祖,那朕便请来法师,为父皇做上七七四十九天道场,让父皇早日登西方极乐世界。”
如此,母亲就不会害怕父皇日日来责怪她了。
皇太后眼中重新泛起了光,紧紧抓住儿子的手,感念他懂自己。
时景轩郑重道:“母后,您做了该做之事,儿子不希望你钻牛角尖,故去的人便与这世界再无关系,儿子只希望母妃日后康泰,清享晚年。”
皇太后应着,到底还是让人在大佛堂内又多请了一尊地藏王菩萨。
国庆撞上国丧,就连身为两朝元老的汪诠都不知该按哪个礼法来守。
毕竟顺序搞反了。
时景轩干脆让?公公假传了父皇口谕。
国丧一切从简,民不举白,不忌婚丧嫁娶,不忌歌舞筵宴,只求北庆能快恢复昔日昌盛。
口谕下达过后,他这个帝王挤出两滴悲伤泪。
他道:“父皇临终都在记挂百姓,记挂北庆正处国运衰弱之时,身为皇帝,又怎么敢不行孝道,不举丧。”
“奈何朕为一国之君,无法为他守孝,待宫中行完七七四十九天道场之后,便由朕的大哥去五岳山替朕出家三年,以表我兄弟孝心。”
“待三年期满,赐封他为孝王,赐封地大悟县,终身在此安养吧。”
朝臣心中忍不住暗忖,皇上这招是真绝啊!
将终身圈禁的太子从宗人府中放出来,不但体现了皇上的仁德,还表现兄弟情深。
早有传闻安王是皇帝所害,这下倒是破了皇上心狠手辣的论断。
宣德帝就这样不生不响地丧了,除了寿康宫,整个皇宫竟连白帆都没有挂。
无朝臣为其举哀,连基本的守孝都没有。
只是将满宫代表喜庆的红绸撤下,在寿康宫停灵四十九天后下葬皇陵。
一切早已恢复如常
而余贵妃只着人用一卷草席裹出宫外,顺河飘去了乱葬岗。
可怜余氏被帝王宠爱一生,死后连个碑文与名讳都没有留下,更不要想与皇帝同葬。
史书当中对她的记载也是晚年疯,将重病宣德帝气死,赐绞刑,弃尸荒野。
盛极一时,宠惯六宫的余贵妃及余氏一族彻底从世上被抹除。
而皇太后也从弑君当中解脱出来,知情人似都遗忘了此事一般。
唯有?春生,每日都活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他知道,自己的价值已经挥完了,只等四十九天一到,皇上定会让他去皇陵陪葬。
惶惶不可终日,他想在死前为太上皇再做一件事,再尽最后一次忠。
于是,他偷偷了写了字条,趁着夜色无人,绕了半个后宫,将纸塞进寿康宫中。
寿康宫如今住着朱太后,太子被论谋逆罪押入宗人府后,朱皇后就被禁了足。
只是她的后位没有废黜,新帝登基后,便移到此处,颐养天年。
当宫人早起现字条后,便呈给她看。
朱禧吮当下捏着那张纸,痛苦地流下眼泪。
“郑文姬,你藏得好深啊!”
你们母子狼子野心,谋划着一切,踏着兄弟尸骨、父亲遗骸坐稳皇位,你们就不亏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