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咝……”常雀一身孝服,在身上显得有些宽大,跪坐在灵堂一侧,身姿有些疲惫,面前放置着一个木架,木架上放着一口有些陈旧的素陶锅,边缘还有一些磨损的痕迹,里面还则放置着许多粟米。
一路的颠沛流离,再加上最尊敬的师父去世,让常雀体力不支,此时保持着跪坐姿势已经睡着,不过呼噜声中时不时夹杂着一丝哽咽和抽泣,声音细微却又让人心疼,可能是梦到了秦缓慈祥的笑容,在梦中与师父相聚,却又忍不住悲伤。
“诶~”阳雨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打扰常雀在梦中和秦缓的团聚,只是缓缓走到案台前,捻起了案台上一束贡香,随手将其点燃。
贡香冒出了袅袅青烟,阳雨站直了身体,神情谦卑且礼貌地对着秦缓拜了拜,动作缓慢而庄重,然后将贡香插在香炉上,看着青烟缓缓升起,便静悄悄离开,脚步轻盈得没有出一丝声响。
时间已经悄然接近了寅时,此时光线尚暗,但寻木城的各个角落已渐渐有了生机。
一缕缕炊烟从烟囱中袅袅升起,在空中悠悠飘散,寻木城的部分根须洞天中,养殖着家畜和战兽,还有大片的麦田和果蔬。
有部分早起的居民已经扛着农具,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当看到阳雨时,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亲切地问好。
阳雨也客气地微微点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回应着,依旧没有走回宽阔的大路,继续在npc聚集区中穿行,朝着之前的酒馆走去,把己峯从酒局中捞出来。
“啪!”
“你这个小伙子,这是养鱼呐?剩这一口干什么?快喝,这一缸喝完还有下一缸!”
“来来来,大人,我陪您一杯,当初在北冥多亏了您照顾,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死几次了。”
还没有走进酒铺,就能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吴敌觉得酒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大家更亲近,所以寻木城的每一间酒铺和酒馆,都被吴敌关照过,大家也都习惯了对方的作息时间,晚上也开门营业,因此对于吴敌嗜酒如命的样子,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然而等阳雨踏进了酒铺时,现除了吴敌和己峯以外,智菲和王楚竟然也在这里。几人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酒,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红晕,就连说话时都带着一股浓郁的酒气,并且智菲和王楚对己峯十分尊敬,频频向对方劝酒,那热情劲儿仿佛要把己峯淹没在酒里。
“前辈,小生实在不胜酒力,已经陪您喝了五缸,甘拜下风,一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您就饶了小生吧。”
酒铺的地面上摆放着六大缸酒,不是小巧的罐,而是最大的缸,足有半人高,其中五缸已经空荡荡,只剩下最后一缸还剩下些许酒水,在缸底微微晃动。
王楚喝的已经变成一滩烂泥,整个人瘫在缸边,脑袋耷拉着,想要把缸中最后的酒水舀出来,但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趴在缸边,手臂机械式地摆动,就像一个失灵的木偶,根本舀不上来酒水。
“我已经好久没有喝得这般尽兴,他们实力都太弱,喝不了多少酒,没喝几杯就不行了,伊照那个老家伙也不陪我,每次都找借口,你虽然实力比我差一点,但是酒量比他们强多了,今天我要是没有喝趴下,谁都不能走!”
相比于醉醺醺的王楚,吴敌却越喝越精神,一双眼睛都在光,释放着无尽的热情,蹲坐在凳子上,连筷子都不用,徒手抓起一把花生米,直接塞进了嘴里,花生米的碎屑从嘴角掉了下来也顾不上擦拭,话语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想当年也就师姐愿意陪我喝酒,后来——喝!来!继续!”
“贤弟,嘿嘿,你也是来喝酒的吗?”
智氏如今在亭内的处境有些微妙,虽然以智菲和智果为的智氏族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真诚,已经融入了这个大集体之中,大家相处得还算融洽。
但是后续智开和智宽带来的智氏残军,依然有一部分人念念不忘曾经的辉煌,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愿意和大家平等相处。
可寻木城的百姓可不会区分你的身份,只知道你是智氏族人,有时候难免会对他们所有人都有些看法,所以为了缓和如今的处境,智菲不仅管辖着各个要塞的兵力,还兼职着巡逻任务,尽心尽力维护着寻木城的秩序。
今天恰巧路过了酒铺,看到里面正在喝酒的吴敌和己峯,便将其他人派遣出去继续巡逻,自己则屈尊当起了陪酒,此时看到阳雨进来,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眼神有些迷离。
“嘿嘿,我当初遇见贤弟的时候,就现你身上的力量波动特别熟悉,和我当初在北冥狩猎邪魔时,遇见的一位用剑高手十分类似。”
“今天没想到又遇见己峯大人了,听他说,己峯大人竟然是贤弟的师弟,难怪贤弟的剑法也那般出神入化。”智菲此时一脸的傻笑,仿佛回到了晋阳之战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和压力。
虽然脚步都有些踉跄,每走一步都摇摇晃晃,但神情十分放松,一把将王楚扔到椅子上酣睡,让出了道路,热情地邀请阳雨坐在自己的身边。
“师兄也会用剑?”终于有一个和酒没有关系的话题,己峯两眼放光,就像现了宝藏一样,挪了挪屁股靠近阳雨,身体前倾,一脸兴奋地说道,
“师弟以剑入道,如今却久久无法凝丹,可能是剑法不够精进的缘由,总感觉缺少了一些什么,始终无法突破瓶颈,师兄若是用剑好手,还望不舍赐教,让师弟学习一二,剑法更上一层楼。”
“要论剑法,还是我小师弟厉害啊!当年剑出则天地变色,所过之处空间都被撕裂,一招之下便能斩杀百万敌,要不是——嘶,亭长,你坐这了就得喝酒噢,反正沐沐不在,我都能听到你肚子里的酒虫在叫唤了。”
吴敌嘚嘚瑟瑟地吃着花生米,咀嚼得嘎吱作响,一点都不像绝世高手,反而像个爱吹牛的老顽童,谈及自己的传承时,突然欲言又止,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隐情。
拿起桌上一个酒碗,随意地在衣袖上擦了擦,也没干净多少,不由分说地倒了满满一碗,重重拍在阳雨面前,碗里的酒都溅出了几滴,盛情邀请一起对饮,“别磨磨唧唧的,痛快点!”
“我的剑术,是和另一个师父学的,他的剑法一共有九式,每一式都暗合自然哲理,仿佛蕴含着天地间的奥秘。”
“可我还是愚笨了些,这么多年过去了,只会一式,不过我还有一个师弟,天赋异禀,尽得真传,剑法造诣远在我之上,等有机会我介绍给你们认识。”阳雨不像宫鸣龙那般喜欢喝饮料,但唯独喜好牛奶和酒类。
然而阳雨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行,一杯就倒,而且醉酒后会做出很多荒唐的事情。
看着面前散着浓郁酒香的酒水,阳雨只觉得喉咙干,强忍着咽下了口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婉拒吴敌,伸手拉起己峯的胳膊就跑,“吴老,我们还有事情要做,时间紧迫,等回来的,让己峯陪你喝个够。”
“自然之道的剑法吗?有点意思。”满满一大碗酒,阳雨没有喝,吴敌也一点都不嫌弃,伸手一把拿起来,仰头一饮而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打湿了杂乱的胡须。
回味着阳雨刚刚说的剑法,吴敌脸上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随即摇了摇头,不再思索,转而拉起一旁瘫在桌上的智菲,用力晃了晃他的肩膀,大声询问道:“喂,小屁孩,还能不能喝?把缸里的酒都喝了,我教你一个能够解决你现状的办法。”
“能!请老先生赐教!”原本软塌塌的智菲,听到吴敌的话后,一下支棱了起来,双眼闪烁着光芒,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转身抱起酒缸直接鲸吞,酒水顺着脸颊流淌,打湿了衣服却毫不在意,只是拼了命地往嘴里灌。
“师兄,那位老先生也是您麾下将士吗?此等大能,为何会自甘堕落如此?”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己峯却没有丝毫醉意,仪态落落大方,身姿挺拔,和烂醉如泥的智菲王楚相比,完全是两个模样。
不过己峯依旧有些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向酒铺,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后知后觉地现自己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敬,连忙向阳雨解释道。
“不是,师兄,我的意思是像老先生这般实力的人,应该已经畅游天地之间,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但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心中好像有心魔一直在束缚着他,让他无法挣脱,实在是让人惋惜。”
“吴老的实力究竟如何?职业传承叫做什么名字?我们都不清楚,只知道他很强,强到让人难以想象。”
“而他这般嗜酒如命,借酒消愁的样子,我只听伊伯说过,好像和他的宗门有关,但具体的事情他不愿意说,我们自然也不会过多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许吴老的秘密是他心中最深的痛。”阳雨揣着双手,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