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出现的女鬼说道:“我记得,当时承诺是四十岁以下的每家一次性给五十万补偿款,并且家里要是有孩子的,就每个月在额外给发放二百元的抚恤金,一直到孩子成年为止,要是有能考上大学的,市里也会给分担一部分的学费,四十岁以下的,一次性每家给五十万,没有其它的抚恤,如果家中只剩下年迈的老人,那就负责赡养老人,一直到闭上眼睛。”
“而且,就连现在我们闹的那个小区,都是当年承诺给我们这些人的家属的,可是……没有一个人家住进去。”
说到这一个女鬼爬到了赵行舟的面前,她满身都是被大火烧灼后的痕迹,皮肉拖拽在地上,一只腿只是堪堪连着一点。
她哭着说道:“我是家里的独女,结婚几年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和丈夫离婚了,我自己带着父母过日子,我没了之后,原本说能得到照顾的父母,竟然惨死在了出租房内,大冬天的,他们是被活活冻死的啊!
而那些高楼里面住的又是谁啊?!
是谁啊?!
我的爸妈竟然就被那样冻死了啊……”
撕心裂肺的质问,痛心疾首的哭诉,赵行舟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四棱军刺。
他原本以为这些鬼魂只是因为被大火烧死而怨气重,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冤屈。
这时,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女鬼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没有明显的烧伤,只是眼神空洞,手里还攥着一块烧焦的布料。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失望和恨意:“领导,我是这个车间第二小组的小组长,平时也负责缝纫衣服。”
“厂里失火前,老板说过,等新厂建好,会让我们的孩子优先来上班,还说会给我们家属安排住房,我死了之后,我儿子高中毕业后,确实去了新厂上班,可才上了两年班,就被辞退了。”
她摊开手,露出掌心的纹路粗糙可见,是常年转动缝纫机留下的老茧,那老茧在鬼魂的身体上依然清晰可见:“新厂的老板换了人,说之前的承诺不算数,找了个借口把不少人都赶了出来,我儿子他们去找之前的老领导,可他们要么躲着不见,要么就说这件事情已经不归他们管了,后来孩子没找到稳定的工作,只能在工地上打零工,上次下雨,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腿断了,连医药费都是借的……”
她顿了顿,看向赵行舟,眼神里满是恨意:“领导,我们不是想害人,那个小区原本说好是安排这些遇难者家属的,可是真相是什么?是父母被冻死在出租房,是儿女小小年纪扛起家里的重担四处打工,是这些人尸骨未寒,就有人已经在吃饱喝足的抹抹嘴巴了!”
“既然是给我们这些遇难者家属的小区,凭啥那些人阖家欢乐的住在里面!
我们的家人呢?我们的死就那么轻飘飘的被揭过了吗?整整一百五十多条人命啊,后来火化剩下的那些断肢残臂还整整烧了三天呢,怎么能这么轻飘飘的就算了呢。”
车间里的鬼魂们纷纷附和起来,呜咽声再次响起,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愤怒和不甘。
赵行舟看着眼前这些残破的鬼魂,心里五味杂陈,他之前听文先生说过,制衣厂火灾后,相关部门给了赔偿,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猫腻。
这时,一个鬼魂突然扑到符纸屏障前,剩下的那只手用力拍打着屏障,黑色的液体溅在符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领导,我们知道害人不对,可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我们已经没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帮助还活着的人啊?我们只能靠这点怨气,希望能引起上面的注意,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家人过得有多难!
只要您能帮一帮还活着的那些遇难者家属,就算将我们都打的魂飞魄散,我们也愿意,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外面的雪更大了,寒风从车间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原本打算今晚解决这些鬼魂,以绝后患,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其中牵扯到的问题就多了,当年经手这个事故的全部领导人,这个制衣厂的老板、包括后来接手这里的老板、接管这一片区域的领导……
每一件事情都不简单,并且其中涉及到的人和事真的是太多了,几十年过去了,有的人已经退休了,而有的人已经位居高位了。
可是赵行舟却握紧了手里的四棱军刺,这不仅仅是一百五十多条人命,更是好几百个家庭,就算难他也要去试一试,死了的人不能安心,活着的人不能安稳,那他们759局存在的理由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