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清晨的喧闹却已经开始隐隐浮现,伴随着丝丝缕缕带着露水湿气的凉风,若有似无地从虚掩的大门缝隙中钻了进来。
“新鲜…新鲜菜嘞!刚…刚从地里摘的嫩茄子!顶花的黄瓜!”
声音带着清早特有的干涩和高亢。
“活…活鱼啊!河里捞的!还蹦跶着呢!”
吆喝声中气十足。
“柴…柴火!新劈的柴火!干透透的了!好烧着呢!”
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声音。
是村里那些谋生计的小贩,为了抢占村头那片相对宽敞的空地,已经推着独轮小车,或是挑着沉甸甸的担子,早早地开始了叫卖,为新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喧嚣的生命力透过晨风传递进来,与屋内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清风眼中猛地一亮,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
脚下一个转弯,毫不犹豫地朝客栈大门外迈去。
推开那扇摇晃的门板。
吱呀——!
清晨微凉但极其清爽的空气瞬间灌入鼻腔,让他那被闷了一夜的胸口为之一畅。
远处村头那片开阔地,果真已经自地形成了一个临时的、规模微不足道的微型菜市。
人影绰绰。
几个用扁担挑着沉重箩筐的农夫正将新鲜的、还沾着晶莹露珠的蔬菜小心翼翼地摆放在铺开的草席上。
一个身材敦实、裤腿挽到膝盖的汉子,守着一个巨大笨重的木盆,盆里的水花不时被扑腾的活鱼搅动得哗啦作响。
还有个头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头,守着一辆堆满劈好的木柴的小推车,正用枯树枝般的手整理着柴垛。
种类不多。
几把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的青菜、一筐紫得亮的圆茄子、几篾筐带着细小毛刺的翠绿黄瓜,以及那木盆里甩动尾巴的几条草鱼、还有老头车上一捆捆码放整齐的干柴。
东西简陋。
但在游戏世界那刻意强化的拟真效果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水灵、鲜活、生机勃勃。
翠绿的叶菜仿佛能掐出水来。
鱼鳃鲜红,鱼鳞在初升微光下闪烁着银子般的色泽。
柴火也仿佛散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松脂味儿。
清风双手插在裤腰上晃悠着,眼神贼亮,目标极其精准,脚步径直走向那个守着木盆、满脸淳朴敦厚的卖鱼汉子。
他蹲下身,那姿势透着一股子蛮力充沛的劲儿。
木盆里的水因为他的靠近而微微荡漾,几条巴掌大小的草鱼立刻受到惊吓,疯狂甩动着有力的尾巴,浑浊的水花“啪啪”地溅起,打湿了汉子的布鞋和裤脚,也溅到了清风的手背上。
带着一股子河鲜特有的腥气和水藻味。
“啧啧,劲儿不小。”清风丝毫不在意手背的水珠,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带着厚茧的指尖,颇为无礼地戳了戳其中一条最精神、脊背最厚实、鳞片最完整的鱼脑袋。
那鱼受激,猛地一窜,头撞在木盆壁上,出“咚”的一声闷响。
卖鱼汉子原本正盯着鱼呆,被这一戳一惊,猛地抬起头。
待看清眼前蹲着的这个光着精悍上半身、眼神锐利、头还有些乱糟糟的青年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时,汉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堆起一个混合着受宠若惊、紧张惶恐和一丝讨好的复杂笑容,手在身上那件打着补丁的短褂上局促地搓了又搓。
“哎哟!是…是英雄您啊!”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看上…看上哪条了?您尽管挑!都是…都是昨夜里刚从咱村外那条清凌河里捞上来的!新鲜着呢!瞧这尾巴甩得!肥…肥得很!”
他像是怕清风不信似的,伸手从浑浊的水里捞起被清风戳过的那条鱼。
鱼儿在他粗糙的大手中疯狂挣扎扭动,银亮的鳞片在清晨的光线下闪闪跳跃,带起一串湿漉漉的水珠。
“一条…嗯…”汉子报数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飘忽,似乎在努力权衡着什么。知道这位是谁,但“价格”这个概念似乎在面对这位时变得模糊而微妙起来。最终,他像是下定决心,报出了一个带着试探和不确定的数字:“…十个铜板!您看成不?”
他眼巴巴地看着清风,仿佛等待审判。
清风的兜…比他那张被灶灰抹过、又被水汽蒸腾过的脸还干净。
绝对的清洁溜溜。
昨夜那碗让他胃里直翻腾的挂面汤,还是靠着脸面和威势硬赊账,店小二用自己那点微薄私房钱垫付的。
眼下这账,可怎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