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这棵盘根错节的巨树轰然倒塌,其引的余震尚未平息,京城上下仍处在一种震惊与肃杀交织的氛围中。
茶楼酒肆里,人们窃窃私语,无不谈论着叶相的通敌叛国、叶贵妃的蛇蝎心肠,以及夜亲王雷厉风行、一举定乾坤的雷霆手段。夜王府的声望,在这场风暴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然而,就在这舆论沸腾之际,另一桩同样引人瞩目的案件,悄然拉开了序幕。这一次,主角换成了刚刚立下不世之功的夜王妃——苏语茉,和她那早已声名狼藉的母家,苏府。
这日清晨,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停在了夜王府的侧门。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侍女立刻上前,将车中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衫、面容儒雅却难掩激动与风尘之色的中年男子迎入了府内。来人正是苏语茉的舅舅,周永谦。
锦墨堂内,苏语茉早已屏退左右。见到周舅舅快步进来,她立刻起身相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舅舅!您终于来了!”
“语茉!”周永谦看到外甥女,眼中亦是百感交集。他来不及寒暄,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双手微微颤地递了过去,声音因激动而沙哑:“找到了!语茉,舅舅……舅舅终于找到了!能为你母亲沉冤昭雪的……铁证!”
苏语茉的心猛地一跳,接过那沉甸甸的包裹,指尖冰凉。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油布。
里面是几封泛黄的信笺、一本陈年的账册,以及一支样式古旧、镶嵌着细小珍珠的银簪。
周永谦指着那些东西,眼圈泛红,语气悲愤地开始解释,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
“语茉,你看这封信,”他拿起最上面一封笔迹略显潦草的信,“这是当年苏承宗(苏父)外放为官时,写给他那远方表弟,也就是现在京兆府那个刀笔吏王琨的密信!信中明确提到,让他想办法在把从你母亲那里得到的所得钱财,用于他上下打点,谋求升迁!这就是他贪污嫁妆、中饱私囊的铁证!”
苏语茉看着信上那熟悉的、属于她父亲的笔迹,以及那些冷酷算计的字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周永谦又拿起那本账册,翻到其中一页,手指点着一处记录,声音更加沉痛:“还有这个!这是苏府一个老账房临死前,良心现,偷偷记录下来的暗账!上面清晰记着,你母亲病重期间,苏承宗和那个毒妇王氏,多次以购买‘名贵药材’为名,从公中支取巨额银两,但实际上,购买的却是价格低廉、甚至以次充好的药材!而真正能救命的百年老参、天山雪莲,他们一味也未购入!反而……反而用这笔贪墨的银子,去给王氏打了一套赤金头面!”
“他们……他们这是故意要我母亲的命!”苏语茉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不止如此!”周永谦拿起那支银簪,眼中泪光闪烁,“语茉,你可还记得这支簪子?这是你母亲最心爱之物,是你外祖母留给她的嫁妆!你母亲去世后,却被那王氏强行夺去据为己有!这老账房在暗账最后偷偷写道,他亲耳听见王氏向苏承宗炫耀,说‘周氏那个短命鬼,留着这么好的东西也是浪费,不如给了我,还能在宴会上给她夫君长长脸’!语茉,他们不仅贪财害命,还如此践踏你母亲的遗物!其心可诛啊!”
一桩桩,一件件,铁证如山!将苏承宗与王氏贪婪、冷酷、虚伪的嘴脸暴露无遗!
苏语茉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病榻前苍白憔悴却依旧温柔的脸庞,想起自己年幼时在苏府受到的那些苛待与冷眼,想起王氏和她那一双儿女的嚣张跋扈……所有的委屈、愤怒、仇恨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冰冷决然的清明!她看向周舅舅,语气斩钉截铁:“舅舅,多谢您!这些年,辛苦您了!如今,是时候让这一切真相大白了!我要告御状!我要让苏承宗和王氏,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周永谦重重点头,老泪纵横:“好!好孩子!舅舅陪你!周家陪你!你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的!”
两日后,京兆府衙门外,鸣冤鼓被重重敲响!
鼓声震天,瞬间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当人们看到那位身着王妃品级服饰、面容绝美却冷若冰霜、亲自握槌击鼓的女子时,整个京城再次哗然!
“是夜王妃!”
“王妃娘娘为何亲自来击鼓鸣冤?”
“天啊!这是要告谁?”
京兆尹连滚爬爬地迎了出来,吓得脸色惨白:“王…王妃娘娘!您这是…”
苏语茉放下鼓槌,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声音清朗,传遍整个府衙内外:“本宫,夜亲王正妃苏氏,今日要状告生父苏承宗,继母王氏!告他们二人:一、贪墨原配嫁妆,中饱私囊!二、谋害妻(吾生母周氏),罪同杀人!三、虐待嫡女,夺其遗物!请大人受理此案,升堂公审!”
“轰!”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女儿告父亲!王妃告臣子!还是谋害妻、贪墨嫁妆这等骇人听闻的内宅阴私!这简直是本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奇闻!其轰动效应,甚至一时间压过了对叶家案的关注!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苏府。苏承宗正在为叶家倒台、自己失去靠山而惶惶不可终日,闻听此讯,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暴跳如雷:“逆女!这个逆女!她竟敢!她竟敢状告亲生父亲?!反了!反了!”
王氏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老爷!怎么办?!她现在是王妃!她会不会真的……”她想起自己过往对苏语茉的种种苛待,想起那个被自已毒杀的周氏,以及做下的那些亏心事,顿时面无人色。
“闭嘴!”苏承宗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吼道,“我是她父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告我?她有什么证据?不过是攀上了高枝,想来羞辱我等罢了!我不信她能翻天!”话虽如此,他的手却在不停地抖。
京兆尹哪里敢审理涉及亲王妃和朝廷命官的案子,尤其是内容如此劲爆。他一边战战兢兢地安抚苏语茉,一边火将此事上报。
案卷以最快的度被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之上。
紫宸殿内,皇帝看着苏语茉那字字血泪的状纸和周永谦呈上的铁证,脸色阴沉。他刚刚处理完叶家通敌叛国的大案,心情本就极差,此刻又见如此悖逆人伦、阴暗龌龊之事,更是怒从心头起。
“岂有此理!”皇帝将状纸拍在桌上,“虎毒尚不食子!这苏承宗竟如此不堪!贪墨妻嫁妆,纵容继室虐待嫡女,甚至可能涉嫌谋害妻!简直是我朝官员之耻!”
他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夜屹川:“屹川,此事你可知晓?”
夜屹川躬身,语气沉痛而坚定:“回陛下,臣知晓。语茉多年隐忍,皆因苦无实证。如今周家历经艰辛,寻得铁证,方敢恳请陛下,为其冤屈多年的生母,讨回一个公道!臣,恳请陛下明察!”他撩袍跪下,态度明确地支持自己的妻子。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夜屹川,又想起苏语茉献稻种、建医学院、救太后的一系列功劳,还有周家的浓厚的底蕴,再对比苏承宗这种龌龊行径,心中天平早已倾斜。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准奏!此案不必经京兆府,由大理寺直接受理!朕倒要看看,这苏承宗到底是如何为人父、为人夫的!传朕旨意,即刻锁拿苏承宗、王氏及相关一干涉案人等到大理寺候审!所有证据,一一核实!若情况属实,严惩不贷!”
“臣,遵旨!谢陛下隆恩!”夜屹川重重叩。
皇帝的旨意如同晴天霹雳,轰入了早已乱作一团的苏府。当大理寺的官差拿着锁链上门时,苏承宗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口中只会喃喃:“完了…全完了…”王氏更是直接双眼一翻,晕厥过去。
苏语茉站在夜王府的高楼上,远远望着苏府的方向,眼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沉淀后的平静。母亲,您在天之灵看着,女儿,终于要为您讨回公道了。那些欠下的债,是时候,连本带利地偿还了!京城的又一场大戏,即将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