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翎从梅林回来,脚步不自觉地迈向静云轩,虽已按规矩赐了补品,终究还是想亲眼看看才安心。
温君然在暖阁里那番“恭喜”的话总像根刺扎在心头,她说不清是担心宁凡,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静云轩的腊梅开得正盛,冷香顺着风飘出老远。
冷月翎未让宫人通报,刚走到院门外,就见窗边软榻上,宁凡正捧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眼看就要将药碗凑到唇边。
他穿着洗得白的素色棉袍,领口沾着点灰尘,脸色比雪还要苍白。
孕初期本就该被精心呵护,他却显得有些落魄,在冷光下像一汪深潭,透着不祥的气息。
她来不及细想,指尖一捻,恰好有片被风吹落的腊梅叶子飘到眼前。
手腕轻扬,那片薄如蝉翼的叶子带着凌厉的劲风,“咻”地一声破空而去——
“啪!”
清脆的碎裂声在院中响起。
玉碗应声而碎,黑褐色的药汁泼了满地,浓烈的苦涩气味中,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凉药味——是落胎药。
“陛下?!”宁凡吓得浑身一颤,看着满地碎瓷和药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软榻上。
冷月翎快步进门,目光如刀般落在他身上,声音因压抑着怒火而颤:“告诉朕,这是什么。”
宁凡浑身抖,嘴唇哆嗦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是、是……”
他不敢说,却也不敢欺瞒。
他知道,冷月翎精通药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便不会相信自己的任何说辞。
他认命般的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是落胎药。”
冷月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她死死盯着宁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你的孩子,是朕的子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凡抬起头,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我已经生下一个野种了,陛下是想让我再生下一个没名没分的孩子吗?”
冷月翎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
她知道宁不桢是他的儿子,他也从未提过宁不桢的身世,她便只当宁凡妻主早逝,留下这一对父子。
没想到……竟是如此。
宁凡像是被戳破了最隐秘的伤疤,脸色灰败如死灰,他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攥着身下的锦垫,指节泛白到几乎断裂。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对宁不桢不甚亲近吗?因为他是我被人欺负生下的……”
他的声音哽咽着,混杂着无尽的屈辱与绝望。
“哪怕我后来成了谷主又怎样,他还不是被人骂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