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般独占圣宠,不是在爱她,是在害她!是在将她推向未来可能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盯着启湛,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钉死在“祸水”的罪名上。
“收起你那点可怜的小心思!安守你凤君的‘本分’,劝谏陛下广开后宫,莫要因你一己之私,陷陛下于不测!否则本王第一个容不得你!”
启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听出了冷月离话语里那份深沉的、源于自身痛苦的保护欲,或者说控制欲,更听出了那毫不掩饰的威胁。
这比单纯的羞辱更令人窒息,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执棋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温润的白玉棋子捏碎。
他猛地闭上眼,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翻涌的血气,以及那份被彻底轻视的屈辱。
冷月离满意地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手,嘴角的弧度愈残忍。
他继续落子,步步紧逼,言语的尖刀更加锋利,试图彻底击溃他的心防:
“靠着陛下的恩宠爬上这凤位,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辅国公府认你为嫡子,不过是陛下威势下的权宜之计。”
“一旦陛下对你的恩宠不再,你觉得辅国公府还会是你避风的港湾?那些世家贵胄,还会正眼瞧你这个……失了玄力、又已经几百岁的修玄者?!”
“你午夜梦回,可曾梦见自己被打回原形,重新变回那个一无所有、任人践踏的蝼蚁?!你就要看着你独占皇帝宠爱,让她被臣子诟病身体不好,登基六年,后宫无所出?”
“啪!”
启湛手中的白子,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脱手掉落在棋盘边缘,出一声清脆突兀的响声,骨碌碌滚了几圈才停下。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肩膀微微垮塌,头垂得更低,散落的鬓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下颌绷紧到极致的线条和微微颤抖的唇瓣。
暖亭内,只剩下炭火轻微的噼啪声和冷月离的呼吸声。
他靠回椅背,姿态带着一种宣泄后的疲惫和掌控一切的放松,仿佛已经看到了猎物彻底崩溃的模样。
他拈起一颗黑子,准备给予最后一击,彻底碾碎启湛的心防,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乖乖去“规劝”陛下。
然而,就在这死寂般的压抑中,就在冷月离以为胜券在握的瞬间——
那枚滚落的白子旁,缓缓伸过来一只苍白却异常稳定的手。
冷月翎不知何时而至,她的手指,轻轻拈起了那枚掉落的白子。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极其偏远、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靠近边角的星位上。
那里,孤零零地落着几颗白子,是启湛开局时随手布下的闲棋,早已被黑棋的大势所淹没。
然后,在冷月离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冷月翎拈着那枚白子,稳稳地、轻轻地,落在了那个边角的星位上!
“嗒。”
落子声很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冷月离耳边!
这一子,孤绝,突兀,看似毫无道理,与棋局中央的激烈厮杀毫无关联。
但冷月翎的声音,却在这死寂的暖亭中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字字如冰珠落玉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皇兄,若有何不满,不妨与朕直言。”
暖亭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炉火依旧噼啪燃烧,炭盆散着暖意,但空气却骤然降到了冰点,比亭外的雪地更寒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