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音乐室的门被推开。悬吊的日光灯管微微震颤,光斑碎落在堆满效果器的墙角。音乐室内,有电子琴即兴演奏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是他们为?终选写的新?曲废稿,最初版本,副歌部分被固执地升高了三个调。坐在电子琴前的少年逆光回首,白发随着动作?滑落,一小片冷白的肌肤自锁骨处裸露出来。血红瞳孔漾着笑,像是被轻轻摇晃的盛在玻璃杯中的红酒。“在找我吗?”“……”四道呼吸同时停滞。“……午休迟到二十分钟。”初见鸦指尖划过琴键,用轰鸣般的重音粗暴地切断旋律。他停下曲目,淡淡补充,“你们该庆幸,我的耐心比镇痛剂的药效长一些。”没有人理会他惯常中二病式的发言。林琳琅的尖叫几乎掀翻天花板:“你怎么突然出现在音乐室?!!”整个人炮弹般砸向他,“好想你啊crow酱——!”“嘘——”初见鸦竖起食指,抵在自己形状优美的唇间,一个疏离而完美的偶像式动作?,“我是瞒着医生偷偷回来的,主治医师大概正在全院广播里发布寻人启事?呢。”温与付阴恻恻地出现在门口,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爱德华医生发来的一连串催命消息。尽管具体病情被讳莫如深,但医生那种严厉的、要求他必须静养的口吻,已经说?明了一切。初见鸦当作?没看到。郁宿上前,阴影笼罩吞没了他。“……节拍器偏快了。”郁宿垂下视线,落点是对?方的发顶。在发丝间嗅到碘伏混着雪松的冰凉气息,“需要帮你校准吗?”“快了多少?”郁宿指尖搭上初见鸦突起的腕骨:“8bp。”病人后仰,一个微妙的动作?避开了接触,倚着冰冷的电子琴笑起来:“真?严格啊。”“身?体怎么样了,”郁宿并?不理会那份闪躲,执着地追问?,“昨天的检查结果,有问?题吗,crow。”初见鸦弯起眼睛:“谁知道呢?”一个模棱两可的、毫无?意义的回答。郁宿心知肚明,但他没有移开视线,只是安静执拗地注视着他,等待一个答案。谢知柬走到自己的贝斯前,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你还是告诉他吧,否则有人大概要去拆医院了。当然了,我们也?很关心。”“要听听最糟糕的那个版本吗?”初见鸦笑起来,“医生说?我的声带……”他故意让尾音碎在突袭而来的、剧烈的咳喘里。弯腰咳嗽,视线因生理性的泪水而变得朦胧,在不清晰的世界里,如愿清晰地看见郁宿瞬间僵直的指节。谢知柬立刻后悔:“……我没说?让你告诉这个。”林琳琅突如其来地插话:“啊对?了!crow酱,你看刚刚的采访了吗?”“?”“是sleep关于你的采访。说?嘛说?嘛,对?我说?‘求你了bda我很想看’的话,就给?你看哦~”两道声线同时斩断话音:“不必。”“不用。”一道来自初见鸦,另一道来自郁宿。初见鸦有些诧异地瞥了郁宿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下一秒,他就看见林琳琅献宝似的举起了平板,直播回放正停在最后一刻的特?写镜头——现实里,郁宿伸出手?去遮挡的速度快得像在按哑音踏板。屏幕上,郁宿对?着镜头、对?着千万观众说?,他会把crow的每一滴血,都谱成永不终止的安可曲。初见鸦:“。”什?么。林琳琅:“哈哈!宇宙级病娇爱!”谢知柬:“抱歉,无?法理解。”温与付:“……居然没报警,想不到你也?是个心理素质很强的人啊。”“…………”初见鸦对?重力系发言免疫,注意力回归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决赛曲的brid(桥段)改好了?”“改好了。”郁宿从琴包夹层里抽出一沓乐谱,纸页的边缘沾着熬夜修改时浅褐色的咖啡渍,“但你现在不能唱。”初见鸦抬手?,指尖抽走那沓乐谱,视线居高临下,扫过密密麻麻的音符,倏然冷淡嗤笑一声。“不能唱——所以整曲降了两个key?你当我是什?么?”纸页擦过电子琴的边缘,重重地散落在地。郁宿垂下眼眸,伸手?握住他的手?。少年纤细的腕骨在他的掌心轻颤,肌肤薄得透明,令他的力道不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crow,”他放轻声音,“你现在的声带……”“唱不上去就让它断。”初见鸦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一个安全疏离的距离。散落的乐谱溅起细雪般的纸片,“断在舞台上,总比烂在病房里生锈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