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在下。
淅淅沥沥,不急不缓,仿佛要将过去那段严寒酷暑所亏欠的甘霖尽数补偿回来。
周晚在屋内沉睡着,偶尔翻个身,嘟囔几句梦话。
章若愚在廊下躺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微光流转的山河图,眼神变幻不定。
小院安静着,只有雨声永恒。
一夜光阴便在雨声滴答中悄然流逝,渐渐由深邃的墨蓝转为一种朦胧的灰白。
虽然铅云依旧低垂,雨丝未曾断绝,但黎明的微光终究还是驱散了最深沉的夜色,给这座寂静的医馆小院带来些许清冷的光亮。
章若愚起身。
轻手轻脚地将山河图收回体内,那画卷上的微光与异状仿佛只是一个夜间的幻梦,未曾留下丝毫痕迹。
看了一眼屋内依旧熟睡的周晚,便转身去了后院那间小小的厨房。
厨房里很快又升腾起温暖的蒸汽与诱人的香气。
章若愚动作娴熟地揉面、调馅、包包子,一个个褶子均匀漂亮的包子被他麻利地码进笼屉。
灶上另一口小锅里,米粥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出稻谷特有的清香。
还从橱柜角落里找出两样腌渍得恰到好处的小咸菜,切得细细地码在碟子里。
当包子的面香、肉香混合着米粥的醇厚气息弥漫开来,飘进屋内时,躺在躺椅上的周晚鼻翼下意识地抽动了几下。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但随即那诱人的食物香气便彻底唤醒了味蕾和神智。
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坐起身,旧毯子从身上滑落。
循着香味望向厨房方向,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嘿嘿笑道:
“真香啊,还是大哥你的手艺绝,易年那家伙根本没法比…”
一边说着,一边趿拉着鞋子就往厨房走,嘴里还不停:
“我就奇了怪了,明明你手把手教他的,怎么他做出来的东西就能那么难吃呢…”
章若愚正将蒸好的包子捡到盘子里,听到周晚的话,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这一点他也很费解。
明明每一步都教得清清楚楚,火候、调味、手法都毫无保留,可易年做出来的食物总是能巧妙地避开所有美味的要素,达成一种惊人的“难吃”境界,这也算是一种独特的天赋了。
他指了指灶台旁边木架上冒着热气的水盆:
“热水打好了,快去洗脸漱口,准备吃饭。”
“得令!”
周晚心情大好,痛痛快快地洗漱完毕。
兄弟二人在那张旧木桌旁坐下,就着简单却美味无比的清粥小菜和热气腾腾的包子,吃起了早餐。
温暖的食物下肚,驱散了雨夜的寒气和宿醉的不适,周晚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吃着吃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咽下口中的包子,开口问道:
“大哥,你这次回上京,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在这上京城你兄弟我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章若愚喝了一口粥,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地说道:
“没什么事儿,边境暂时也无战事,就索性回来看看你们,看看上京的情况…”
周晚闻言,眼珠一转,脸上又露出那副熟悉的带着点狡黠的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嗨!既然没什么事那就别回那苦哈哈的龙尾关了,干脆留下来帮我得了,我给你在朝中谋个差事,随便你挑,六部尚书?御史大夫?或者你看哪个将军不顺眼,你去顶了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