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欢喜的,而是惊吓的。
当初他想过来青楼欣赏欣赏,但他万万没想过带皇帝一起来。
这要是让那些御史大臣知道了,恐怕不只是宫门静坐,那么简单温和了。
扒了他的皮都有可能。
可洪福帝很是兴奋,自打当上皇帝后很少笑的胖脸,涨红的如同开了滚的大包子,二十八个褶,褶褶透着欢喜。
尤其当唐辰以一诗请动这里的头牌,来陪酒后,洪福帝愈加欢欣。
因为不用花钱,请头牌来陪酒,胖皇帝觉得自己赚大了。
老鸨子来叫门时,他正用小胖手握着头牌的小手,写唐辰刚刚吟诵的那据说是孙诗仙的绝笔诗。
“带雪梅初暖,
含烟柳尚青。
来窥童子偈,
得听法王经。”
魏忠贤听不出这诗哪里好,但皇帝和头牌都叫好,那就是好。
他原以为逛青楼便是这么清清淡淡时,事情突然起了变化,唐辰竟然允许陪他们的头牌,去招呼后来的客人。
没来过青楼的他,虽然不懂青楼中是否有这规矩,但作为宫里如今拔尖的大宦官,敏锐嗅到阴谋的味道。
“什么歪理邪说。”洪福帝被搅乱了好心情,撇下没写完的墨宝,没好气瞪了唐辰一眼,“那你又偷窥到了什么?”
“我听到苏国舅的儿子苏奇被我们吓走了,他应该是认出我们了。”唐辰一言即出,惊的洪福帝和魏忠贤齐齐变色。
“陛下,快随奴才回宫。”魏忠贤连一秒犹豫都没有,拿起旁边的黑纱斗笠就要给洪福帝罩上。
但唐辰却挡在门前,笑着道:
“陛下,好戏才刚开场,你这就走了,岂不亏了?”
洪福帝眉头微皱,他也嗅到了浓重的阴谋味道,脸上笑容顿失,白日里的帝王威严陡然而起:
“你要朕来看什么?”
唐辰让开门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洪福帝自己看。
皇帝不可能如他那样毫无形象地扒着门缝看,还是魏忠贤机灵,拔下自己头上的束簪子,在护棂窗纱上捅出一个小洞来,供洪福帝向外偷看。
二楼雅间此时非常热闹,闻听到含烟骂声的纷纷开门查看情况。
虽然出来查看情况的多是一些年轻人,但以洪福帝的角度,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几个躲在雅间中的熟悉人影,而那几个人影白日还在宫门前哭诉。
“陛下,太祖爷曾经是不是规定,官员禁止狎妓?”
唐辰阴阳怪气的话在身后响起。
洪福帝没有回身,眼睛在不停地调整角度,想要看看还有谁,嘴里却冷冷的道:
“你想说什么?”
“赎罪啊,陛下不是缺钱吗?可以让魏公公派人拿着这些罪状,让他们挨个交赎罪银啊。”
“就跟你在宛平搞的那样?”
“啊,陛下已经知道了?”
“朕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
“那陛下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如果犯了罪,交点钱就免了罪,那朕的朝堂岂不充满贪婪奸猾之徒?”
“当然不可能什么罪都可以免,收了钱,肯定也不能让他们再在原职呆着,至于这里面的尺度怎么拿捏,恐怕需要陛下和几位肱骨之臣商议了,重要的是这样做能迅为陛下填补国库亏空,还不伤民。”
洪福帝收回窥探的视线,摸索着下巴,思忖着此事可行性。
嘴里却冷森地问道:“这就是你让朕冒险来逛青楼的目的?”
唐辰刚想说,当然不是,嘴才张开,话还没出声。
外面忽然响起清咧刺耳的童声:
“十字街,一盏灯,照见九重幽冥殿。
无生母,坐莲台,引渡儿女脱苦海。
黄符烧破金銮瓦,白衣翻作赤旗来。”
“砰”的一声,一块上等歙砚,重重砸在案桌上,砚台中未用完的墨汁,喷洒而出,将那没写完的诗尽数涂黑。
“来窥童子偈,
得听法王经。”
洪福帝怒极而笑:
“这才是你唐驸马将朕诳出宫的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