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妄几乎是仓惶地低头。只是只是、只是师妹,只是妹妹。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不必了。”他不愿用残雪,原因不止一个,但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办法再握紧残雪——残雪并不认他。“好吧。”甜杏佯装没事般眨眨眼,“那我们慢慢来。”邬妄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目光在地上转了几圈,最后换了一个话题,“你刚刚用的是什么阵法?”甜杏愣了一下,低下头看了眼地上的黄符,倒也没有再瞒他,“我在试着复刻流转阵,召唤浮生魇。”“为什么?”邬妄如今倒是不觉得她复刻流转阵是因为他了。“我一直欠阿曦一句对不起。”邬妄没有再追问。“抱歉。”他低声道,“上次藏书阁受伤,我不知为何,随着你一同进入了你的记忆中。”——所以看到了她八十岁前的记忆。也许是因为上次在船上他们险些神魂交融的缘故。但这句话邬妄没有说出口。宋玄珠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突然开口道,“小溪姑娘,邬兄问完了,我也有一事很好奇。”甜杏扭头看他,“玄珠?你问吧。”宋玄珠勾了勾唇,“魏琪到底是谁呀?小溪姑娘为何那样怕他?”甜杏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我没事。”她努力地弯了弯唇,脸色又恢复了一点红润,“我不是怕他,我只是厌恶他。”宋玄珠更不解了,“厌恶?”“是啊。他本是山下富商的少爷——比如来福斋就是他家的。他后来拜入了浮玉山,是外门弟子,”甜杏撇撇嘴,脸上尽力保持正常,“但他上了山还是不务正业,玩世不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讨厌这样的人。”说到最后,她含糊道:“他最后好像是死在了弟子试炼的秘境中吧,不是很清楚。”见宋玄珠还要再问,她连忙推着他转身,提高了音量,“好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玄珠你快写吃完休息吧!”另一头的三人早就吃完了,闻言王玉站起身,“今夜我守夜吧!”毕竟这也算得上是自家亲亲师兄,钟杳杳倒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方渡川却不好意思地跟着站起来,“我也一起吧!”甜杏刚要说自己守夜的话就这样哽在了喉间。她只好不太甘心地躺了下来。——是一个离火堆很近,离其他人包括宋玄珠和邬妄却都有点距离的位置。除去守夜的两人,其余人都很快随着夜色沉沉睡去。听着耳边几道绵长的呼吸声,邬妄忽地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他轻轻地起身,视线落在甜杏的脸上。一寸一寸缓慢地划过。他的身体随着视线的靠近,也慢慢地一点点凑近甜杏。不远处的方渡川瞪大了眼,正要说话,忽地被王玉拖走了,“方道友,我们去那边看看,好像有什么东西。”邬妄的指尖凝出一缕金光,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层薄如蝉翼的结界。结界外,是众人,结界内,唯有他们二人。月光穿过屏障,在甜杏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将她颤动的睫毛映得根根分明。他跪坐在甜杏身侧,影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身体,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梦境。他的手指悬在她脸颊上方寸许,始终没有真正落下。“对不起”他无声地翕动嘴唇,“我不是他,不记得那些”夜风拂过火堆,火星噼啪炸响。“如果我是他就好了”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绕上来。邬妄猛地收回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徐清来,你究竟在做些什么”他无声地自嘲,脸上的笑意苦涩。“师兄”甜杏在梦中轻喃,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别走”邬妄僵在原地。理智告诉他要抽身离开,可身体却贪恋这片刻温存。他鬼使神差地又俯下身,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骤然清醒。邬妄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掰开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指,在撤离时却被她无意识地反握住手腕。脉搏相贴处传来温暖的触感,他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突然想起她急切地说着“我喜欢师兄”时的模样。那样炽热,那样鲜活。却又那样残忍。“你喜欢的究竟是谁”他极轻地呢喃,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腕骨。他缓缓俯身,额头轻轻抵上她的,呼吸交错间,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木清香,还带了点在他身上沾染的柑橘味。邬妄贪恋地闭上眼。——甜杏踏入秘境的瞬间,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桃花酿香气。她猛地攥紧手中的残雪,后背沁出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