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合上的瞬间,云锦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踉跄着跌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烛火跳跃,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低头,死死盯着手中的短匕。他刚刚的话就像这把匕!——那玄色的皮鞘,那金色的云纹,无一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唤醒她最深最痛的噩梦。
就像他刚刚那番“表白”多么荒谬!可笑!残忍!
恨意如毒火般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猛地抽出匕!
寒光乍现!匕身狭长锋利,靠近手柄处,同样用金丝嵌着一个细小的图案——并非龙鳞,而是一朵绽放的锦云。
可这细微的差别,丝毫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和愤怒。
……
萧辰吐血后,伤势反复,又躺了两日。
这两日,云锦未曾再来探望。那日她崩溃离去的模样和字字诛心的话语,如同梦魇缠绕着他。巨大的懊悔和想要弥补的急切在他心中交织。
他能下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去了王府库房最深处的私藏室。
凌风跟在后面,心里别提多慌!——王爷每次“补救”如“补刀”!任谁都慌!!
库房存放着王爷一些极私人的物品。但愿别再找什么刀出来!!幸好!这次王爷翻找出一块质地上乘、触手温润的和田白玉籽料。
萧辰沉浸在……此刻,他拿起刻刀,凭借着一股近乎偏执的执念,不顾手腕的虚软和背后的隐痛,开始亲手雕刻。
他想要雕一对交颈相依的鸳鸯,寓意此后岁月,永不分离。每一刀都凝聚着他的悔意和笨拙的真心,手指被刻刀划破数次,渗出的血珠染红洁白的玉料,他却毫不在意,只专注地雕琢着。
终于,一枚虽不算极致精美、却每一道线条都充满诚意的鸳鸯玉佩在他手中成形。
他细心打磨,穿上丝绦,小心翼翼放入锦囊中。他希望这枚玉佩,能代替那些伤人的言语,将他的心意传递给她。
他握着尚带体温的锦囊,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走向云锦所居的“锦瑟院”。他想象着她看到玉佩时的模样,或许不会立刻原谅,但至少……能明白他并非有意伤害。
然而,刚踏入锦瑟院的外围,他敏锐的耳力便捕捉到内院传来极轻微的、不属于王府侍卫的衣袂拂动声!还有压得极低的、男子的说话声!
萧辰的心猛地一沉,所有期待瞬间化为乌有,被巨大的怀疑和愤怒取代。
谁?谁敢深夜潜入王妃寝院?
他周身气压骤降,眼神锐利如鹰隼,悄无声息地疾步靠近,隐在廊柱的阴影之中。
院内,月光如水。云锦确实在与一人相见。
来人正是沈砚。
他比之前更加清瘦憔悴,脸色苍白,气息不稳,显然身上的重伤未愈,竟是冒着天大的风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潜入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
“阿锦……”沈砚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痛苦和愧疚,“我对不住你……我爹他……我是罪人!罪该万死!……没想到你竟然还会为了救我,答应嫁入这龙潭虎穴……我……”他得知真相后,日夜煎熬,恨不得立刻死去。
云锦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亦是复杂难言。
他爹是害她全家的元凶,可沈砚……他曾是给予她温暖和帮助的青梅竹马,更是“青蚨”得以运转的关键人物。恨与旧谊交织,让她面对他时……
“不必说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云锦偏过头,声音有些冷硬,却并非全无动容,“你伤势未愈,不该来此,太危险。”
“我必须来!我必须亲口向你告罪!”沈砚情绪激动,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却又因礼节和愧疚而硬生生止住,手僵在半空,“我知道我父亲……我万死难辞其咎!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好好保重自己,这王府绝非善地!”
他喘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急急道:“我此次冒死前来,还有要紧事!上次刺杀,那些冒充韩相死士的人,我们‘青蚨’查到线索,其中确有曹党领——曹尚书的手笔!他们是想一石二鸟,既杀萧辰,又嫁祸给早已不存在的韩相余孽!”
这个消息极为重要!云锦心神一震,立刻追问:“确有证据?”
“虽非铁证,但线索直指曹府圈养的一处秘密势力,其行事手法与当日刺客极为相似!会进一步确查”沈砚急切道,“阿锦,曹党阴狠,你在此处更要千万小……”
他的话未能说完。
因为隐在暗处的萧辰,只看到沈砚激动上前、似乎欲对云锦无礼,听到他那声情真意切的“阿锦”,看到了云锦并未立刻斥责躲避,反而与他低声密谈!
尤其沈砚最后那句“你在此处更要千万小心”,听在已被妒火和猜疑冲昏头脑的萧辰耳中,简直是情深意切的关怀和叮嘱!
原来她几日不来探望,并非只是伤心,竟是在私会旧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