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忽然悬空,飘飘忽忽地由远及近。
每近一步,修士们心口如中鼓槌腾地一下大跳,身上的气力仿佛被抽取一截。
再近三五丈,只见七张染血的嫁衣作阵旗盘旋环绕着油灯。
阵中如黑蝶般的纸灰飞舞,一片片灰烬中传来哭泣之声,更燃之不尽。
“【黄泉灯】,【鬼嫁衣阵】?”阴素凝呼吸一窒,娇躯轻轻颤抖,抓着齐开阳的小手似有退却之意。
“黄泉灯烧人神魂,鬼嫁衣阵是什么?”齐开阳始终圆睁虎目,尽力感受每一缕真元的流动。
古怪的梵唱之音让他心浮气躁,似摸到些许门道,又捉不住那一丝灵光。
黄泉灯取惨死之人的头骨做灯台,取骨髓为灯油。
点燃之时,方圆数丈内神魂如遭油煎。
暗中的强敌俱是些阴损可怖的异宝,齐开阳不敢擅动,只把目光不时看向洛芸茵。
少女有援手之德,若有危险,自当相护。
“那些灰烬都有剧毒,还附着残缺生魂。万万小心,若被沾上肌肤要吞人真元。”阴素凝看了齐开阳一眼,咬牙道:“我现在让你走,你是不是不肯?”
“洛姑娘帮过霜绫许多,我不能弃她不顾。”齐开阳同样紧张万分,终究摇头,道:“再看一看,你能对付剧毒么?”
“你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阴素凝实有退却之意,恨恨地在齐开阳手臂上捏了一把,道:“不知道!”
“别闹脾气!”齐开阳回头一瞪,道:“都什么时候了。”
“我真不知道!”阴素凝亮着银牙,气道:“就这么急着救小姑娘,不来多关心下人家。”
“都陷在这片界域里,光凭我们俩,未必走得出去。”齐开阳想了想,道:“尸气我不怕,剧毒……我就未必有办法。如果要出手,我去对付尸气,你若没有把握对付剧毒,就不要出来。”
“还算有句人话,我试试看。”
“不要乱试,或者,你让我先去试试,不忙。”黄泉灯越来越近,齐开阳依然没能听出邪音梵唱的根源,道:“万一我有事,你自行逃命,千万不要现身。”
“你再敢在我面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一定……一定……”想了片刻,齐开阳准备以身试险,要她暂保平安,实在说不出一定要怎样。
不知是强敌越来越近,还是急于找个话【惩戒】齐开阳,额头上俱是香汗。
“一定怎地?”
“没怎地,本宫不许!本宫的懿旨:不许你有事!听见了没有?”
“你这面相,就凶不起来。”阴素凝抿唇瞪目,齐开阳见她说得恶狠狠的,也想做出恶狠狠的神情,偏生长得太过温柔,现下神情倒是可怜多些。
只咧嘴一笑,道:“那个白头发的姑娘什么来路?”
“没听说过,你少见人家长得好看,就一直问。”阴素凝发了通脾气,终知齐开阳并非这时候还贪花好色,道:“她很有本事。”
鬼嫁衣飞过的地面上,隆起一座座的坟垒,阴气更盛。
大地里又爬出一具具的枯尸,皮肉不整,但每一具的心口上都亮着颗幽绿色的尸丹。
梵唱声越来越响,油灯越来越近,修士们皆觉神魂如被油煎,枯尸都在梵唱声中黑气越来越浓,再近得些,才见枯尸身上缠绕着血色藤蔓。
这些藤蔓乍一看像束缚着枯尸,又像是凭借藤蔓才将各个断肢残躯拼合在一起。
“洛师妹,请剑心,把灯灭了!”徐藏锋面色惨白,身形都已不稳,情知是那盏油灯搞鬼。
“不可,灭不了。”白发女子同样摇摇欲坠,道:“灯里有怨魂髓油,非用水可灭。”
“剑湖之水,非同凡水!洛师妹,快动手。我来助你!”
洛芸茵心中十分犹豫。
她自己的推断与白发女子相似,剑湖之水并不能克制油灯,可当下情势危急,若不做些什么,岂不任人宰割?
再一想,就算剑心灭不得油灯,有徐藏锋的庚金剑气相助,斩碎灯台并非不可,值得一试。
徐藏锋掌一翻,掌心里亮出一颗闪烁不定的金菱安放在剑柄尾端,口中念诀。
洛芸茵祭起莲叶剑,身随剑起腾在半空,周身星光点点。
师兄妹俩剑罡齐发,遥遥向油灯斩去。
十余枯尸被藤蔓一扯,头颅后仰,踉踉跄跄地聚在油灯之前。
剑心助威之下,庚金剑气当者披靡,掠过之处断肢横飞。
洛芸茵持莲叶剑,剑尖滴落一颗晶珠,化作寒星尾随庚金剑气,不顾枯尸,只向油灯射去。
庚金剑气逼近油灯时,幽碧的光芒大涨。
一金一绿两气相争,发出格格格裂帛般的声响。
片刻间金气溃散,徐藏锋大惊失色。
引以为豪的剑气被轻易击溃,不仅是幽碧的光芒太过邪性,且梵音与油灯正煎烤神魂,让所有人大受影响,一身修为难以发挥。
洛芸茵出身【执剑湖】,剑技非凡,可与齐开阳近身肉搏还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