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年的征战让这匹辽东骏马的体力、灵敏度都大不如前,奔跑起来不再像从前那般迅猛,反应也慢了半拍。
谭威念及这份情谊,实在不忍让它闲置在马厩里老去,于是在蓝池城内出行时,只要路程不远,便尽量骑它,他想让这匹老马仍能感受到主人的依赖,不至于因衰老而被遗忘。
可一旦需要长途奔走,或是面临征战,为了不影响行程与战局,他便会换上另一匹名为“索伦”的若尔盖战马。
那匹若尔盖战马正值壮年,身形更为高大,耐力与度都远辽东马,是战场上更可靠的助力。
这匹辽东马极通人性,仿佛能感知到自身的处境与主人的心意,每当谭威骑上它穿行在蓝池城的街道时,它总会迈着平稳的步伐,避开路上的碎石与行人,生怕惊扰到主人。
偶尔遇到其他马匹经过,它还会微微扬起头颅,流露出自豪的神态,仿佛在向同类宣告自己曾是战场功臣。
可当谭威抚摸它因岁月与征战留下的疤痕时,它又会轻轻甩动尾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淡,像是在为自己如今的衰老而失落。
谭威看在眼里,心里满是怜惜,常常在无人时对它低语:
“老伙计,辛苦你了,以后在城里,咱们慢慢走。”
辛咏卷骑着自己的马跟在谭威身旁,他虽然刚从新军营工地赶来,满身疲惫,却依旧沉浸在筹建黑虎营的激情中。
他时不时就提起新军营的事,话里话外满是兴奋:
“都督,这次黑虎营的选址真是再好不过了!靠近清河取水方便,旁边的高山又能作为天然屏障,后续建起来,不管是练兵还是驻扎,都十分合适。”
说着他还忍不住向谭威请教起地理方面的问题:
“属下一直想不通,您是如何一眼就看中那块地的?选址时要考虑的因素太多,稍有不慎就会留下隐患,您却能精准把握,还请都督指点一二。”
跟在两人身后的亲卫,始终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随行,他们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既不靠近打扰主官谈话,也没有丝毫懈怠,严格恪守着亲卫的职责与规矩。
这是谭威多年来定下的纪律,亲卫既要保障安全,又不能妨碍主官处理事务,十步的距离,正是安全与尊重的平衡。
谭威听了辛咏卷的问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放缓了马,笑着说起一件日常小事:
“我以前曾见过花园修路,主人要求在花园里修一条既美观又方便行走的小道,负责打理花园的人里,懂些园艺的会综合考虑花草分布、地形高低,画出一条看似合理的路线。”
“但有个聪明的管家,却没急着画图动工,而是先把花园角落的
一段围墙撤了,让下人们平日里抄近路从花园里走。过了
一段时间,草地上自然踩出了一条小径,这条小径既避开了名贵花草,又顺着地形起伏,走起来格外顺畅。后来管家只是在这条踩出来的小径上铺上石板,
一条既美观又实用的小道就成了。”
说到这里,谭威转头看向辛咏卷,眼神中带着几分点拨:
“选址建营和修花园小道是一个道理,咱们不能只凭着图纸和经验空想,更要考虑实际需求,军士们训练需要开阔场地,物资运输需要便捷通道,日常取水需要靠近水源,这些就像下人们需要方便的小路一样。”
辛咏卷听完谭威讲的花园修路故事,连忙赞叹:
“都督,这管家可真是聪明!不费心思空想规划,反倒顺着下人的需求来,既省了功夫,修出来的路还实用,比那些只懂按图纸办事的人强多了!”
话音刚落,他又猛地反应过来,之前还困惑的选址问题瞬间有了答案,便接着说道:
“属下明白了!您这是在解答选址的关键啊!黑虎营那地方,本就是可萨人刚废弃不久的百年营地,他们在那里生活经营了上百年,肯定是经过无数次实践总结出来的宜居之地,取水方便、地势安全,还能适应西北的气候,这不就和管家跟着下人的脚印修路一个道理吗?顺应着实际需求选的地,自然靠谱!”
谭威侧头看向辛咏卷,见他能这么快领悟到核心,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你能想通这点,说明用心了。很多时候,小问题里藏着大道理,就像咱们看日常小事,只要多琢磨,总能从中找到做事的法子。”
说着他又随口举了个例子:
“就像咱们看到苹果从树上落地,大多人只会觉得这是常事,可要是深究‘果子为何落地,而非向上或横向抛落’,说不定就能琢磨出不一样的门道。”
他本是随口一提,没指望辛咏卷能有什么思考,却没料到辛咏卷竟当真皱起眉头,眼神专注地陷入了沉思,嘴里还小声嘀咕:
“果子落地。。。是啊,为什么所有东西都会下落呢?”
谭威见辛咏卷这副较真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知道再让他想下去,说不定要纠结半天,便及时转移话题,问道:
“你之前从新军营急匆匆赶过来,不是只为了说选址的事吧?还有什么缘由,不妨直说。”
辛咏卷这才从“果子落地”的思考中回过神,脸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都督提醒得是,属下差点忘了正事。属下今天去新军营查看了具体地形,又和工匠们一起讨论了您画的草图,心里有几个关于建营的想法,想着早点来向您汇报,听听您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