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徐悠辞别秋景,带着步卫出东门,沿着老路赶赴沙城。
这条路虽然绕远,却避开了战乱频的区域,更为安全。
待徐悠的队伍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出使庭州的江宏业则正率领队伍从东北方向归来。
江宏业八月初奉命出使,肩头扛着三项重要使命,询问吉州军进攻盐州的具体情况、劝说马昌乐放弃谋反之心、打探内附蒙人的真实虚实。
这趟行程充满未知与危险,远比他以往执行的任务更为艰巨。近两年的军营生活,早已将曾经文弱的才子打磨成了壮硕的军人。
远远望见蓝池城那熟悉的灰色城墙时,江宏业激动不已,眼眶微微热,连日来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随行的十几名军士也个个精神振奋,当看到城头飘扬的圭圣军军旗时,更是忍不住胸中激荡,挺直了腰杆。
他们在出使途中受尽白眼与刁难,此刻看到自家军旗,一股强烈的归属感涌上心头,脚步不由得加快,朝着城池奔去。
队伍里的老卒王勇感慨道:
“将军,咱们总算回来了!”
江宏业点头笑道:
“是啊,回来了就好。回去之后,咱们先向都督复命,再好好休整。”
城门处的守军远远望见他们的队伍,认出了使节幡,连忙上前接洽确认,江宏业抬手示意,队伍的度更快了。
蓝池城谭威府第的院中,北风呼啸。
江宏业等十几人赤裸着上身,背上、肩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伤,不少伤口还在往外流脓,触目惊心。
他们所受的鞭伤,来自蒙古人用于驯兽的杆子鞭,那鞭子抽打在人身上,一下就能打得血肉横飞。
谭威看着眼前这一幕,神情格外严肃,眉头紧紧锁起。他扫过江宏业的身体,数得他身上共有十处明显的伤疤,每一道都透着出使途中的艰险。
随后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询问:
“出时的三十余人,如今都在哪里?”
江宏业强忍着伤痛,声音沙哑地回答:
“回都督,十余人已经遇难,其中数人是被乱刀砍死,还有几人是遭刑鞭抽打后重伤致死。”
谭威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沉又闷。
他走上前,亲自扶着最前面的几名军士,对身边的刘玄初吩咐:
“带他们去医部,用最好的药医治,一定要让他们痊愈。”
随后他语气不善地对众人说:
“你们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肃北那些内附蒙人,我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军士们听到这话,眼眶都红了,但无一人出声。刘玄初连忙带着他们往医部走去,他们踉跄的身影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悲凉。
谭威转身对江宏业说:
“进屋细说。”
两人走进屋,江宏业刚坐下,便忍不住咳嗽起来,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
谭威递给他一杯热水,示意他缓一缓。江宏业喝了口热水,定了定神,缓缓开口:
“属下八月底抵达庭州,刚到的时候,马昌乐待我们还算客气,安排了住处,也愿意听我们传达都督的意思。”
他停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可没过几天,满蒙联军突然来攻,马昌乐不得不率军离城迎敌。他走后没几日,庭州的主官突然带人入城抓人,把我们全都扣了起来。”
“他们拿着一种弩箭质问我们,说这弩箭是不是圭圣军的,认定我们与敌军勾结。”
江宏业的声音带着愤怒,
“他们用皮鞭日夜拷问,逼我们承认,连杀了好几名弟兄都没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我们被关在牢里,阴暗潮湿,不少人本就受了伤,在牢里缺医少药,又有几人因为伤重没能撑过去,就那样死在了牢里。”
说到这里,江宏业的声音哽咽了,那些弟兄临死前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天,直到马昌乐率军回城,我们才被放出来。”
江宏业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被放出来后我们才知道,原来马昌乐的女眷在送亲队伍在途中遇袭,全队人都没能幸免,他因此怀疑是我们这些外来人泄了密,才会任由州主官对我们动刑。”
江宏业喝了口热茶暖了暖身子,继续向谭威禀报:
“属下在庭州期间,还现肃、兰两州有股不明人马在活跃。这股人马神出鬼没,几次出手都让内附蒙军吃了不小的瘪,只是一直查不出他们的底细。”
谭威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挑,追问道:
“马昌乐离开庭州后去了哪里?”
江宏业连忙回答:
“当时满蒙联军逼近边境,局势紧张,马昌乐便率军北上应对去了。马氏之女要嫁给察哈尔台吉,送亲的队伍却在路上遭到袭击,全员覆灭。察哈尔部一开始怀疑是马昌乐设下的骗局,派了人来追责。后来他们见到马昌乐麾下军队军容齐整、气势如虹,不像是设局欺骗的样子,这才退兵作罢。”
谭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江宏业接着说道:
“马昌乐回庭州之后,就把我们这些人放了。他不仅请了大夫给我们治伤,还摆了宴席赔罪,另外给了不少钱财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