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与公孙瓒紧紧拥抱在一起,半晌无言。
丝绸、细犬,本为俗物,称不上贵重。盖因刘备少时喜欢,公孙瓒才仔细甄选送于对方。
公孙瓒送刘备礼物无需考虑对方的身份、地位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平心而论,刘备坐拥近三州的土地,还买不到上好的丝绸,找不到勇猛的猎犬吗?
这份礼物真正贵重的地方,是送礼物的人。
良久,二人才松开。
刘备上下打量这位几十年不见的挚友,瞧见对方眼神暗淡,无有锐意进取之光芒,胡须邋遢,显然许久不曾打理,彻头彻尾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一时之间心如刀绞,不禁问道:“伯圭堂堂蓟侯,何至于此?”
刘备不说还好,一说,公孙瓒因为看到刘备而产生的喜悦都被冲淡了几分。
他眼神中充满了懊悔,垂头叹息道:“蓟县如今在袁谭治下,我有名无实,哪算什么蓟侯?”
“我已兵败,险些丧生于袁贼之手,全赖玄德,方有一线生机。玄德之恩,瓒铭记肺腑!”
说罢,对刘备行长揖礼以表谢意。
长揖礼在东汉算比较重的一类礼节,再往重走就是顿礼和贽礼了,后者一般只有在面见君王、恩师、父母的时候才会行此礼。
刘备从袁绍手中救下公孙瓒,绝对经得起此礼。
刘备正色受礼,以示对公孙瓒的尊重。待公孙瓒行礼完毕,站直身子,他便退后一步,还了公孙瓒一个长揖礼。
“玄德不可。”公孙瓒欲扶刘备,可颓废已久的他力气已然比不过刘备,最终看着刘备行完礼。
刘备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庄重道:“备白身时投奔伯圭,被授予别部司马之后,往后又表备为平原国相、青州刺史。若无伯圭相助,焉有备之今日?”
“备本以为你我兄弟之间,无需如此生分。可伯圭非要如此,那备只好回礼了!”
刘备在责怪公孙瓒,不仅言语如此,连语气中也充盈着不满。
“玄德,这。。。”公孙瓒五官皱成一团,急得直跺脚。
刘备站直,抓住公孙瓒的手,泛红的双眸看着对方毫无生气的眼睛,痛心疾道:“伯圭,你怎成了这般模样?”
“当初你说要成就一番事业,叫族中那些轻视你的人追悔莫及的豪情壮志,莫非俱抛之脑后?”
“公孙家乃辽西大家,备素以与伯圭为同窗为荣。旁人若问备公孙家中识得何人,备只言伯圭,不知那什么嫡子、儒生。”
公孙瓒出身贵族,却因母地位卑贱,在家族中备受轻视,长大后只当了郡中小吏。
听到这儿,公孙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备救伯圭出来,不是要看你堕落的啊!”
豆大的泪珠从公孙瓒眼眶中滑落,粘在他许久不曾打理的胡须上。
他沙哑着嗓子说道:“瓒本为庸人,一时走运方才坐上了蓟侯的位置。遇到大将军那般的英雄,便毫无还手之力。非是我堕落,实是能力如此,怨不得其他。”
刘备胸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气吸得浅而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抖:“谁言伯圭是庸才?”
“伯圭!告诉我是谁在胡言乱语,备这就安排人拿他问罪!”
“安定大汉北疆的伯圭、一手提拔备的伯圭不算英雄,天下谁算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