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只听书房之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秦肃并未仔细打量守门亲卫,而是抬手推门而入。
只见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端坐于案后,身着紫色织金锦袍,腰间系着鎏金带,带上挂着一枚羊脂玉扳指,正是西夏国相任得敬。
他脸上沟壑纵横,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精明与狠厉,眼神如鹰隼般扫过秦肃,带着审视的意味:“你是那个叫什么辛弃疾的派来的?”
“正是。”秦肃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我家元帅久仰相爷威名,知晓相爷在西夏劳苦功高,深受百姓爱戴,特遣在下前来,有要事相商。”
任得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敲击着案几,出“笃笃”的声响。
“你家元帅?辛弃疾?据我所知,你们不过是大宋的一群流寇,仗着在山东河北与金国侥幸打了几场胜仗,又偷袭占据了汴梁便不知天高地厚了,也敢与本相有要事相商?”
话虽说得刻薄,眼神却未离开秦肃,显然对“要事”二字颇为在意。
秦肃不急不躁,从怀中取出书信,双手奉上。
“相爷此言差矣。我家元帅率义军光复汴梁,生擒完颜彀英,连破金军五万大军,如今兵锋正盛。若论实力,未必逊于那金人。若论对相爷的诚意,义军愿以归顺西夏之名入境,助相爷成就一番霸业。此信为我家元帅亲笔所书,然事以密成,还望相爷阅后即焚。”
任得敬接过书信,指尖触到蜡封的凉意,缓缓拆开,信中内容简洁却极具诱惑力
“今闻相爷德高望重,西夏军民归心,然大金逼索岁币,仁宗年迈力衰,孱弱无为,致使朝局暗流涌动。某率义军三万,愿以归顺之名入夏,助相爷清君侧、定帝位。事成之后,西夏与义军永结盟好,共抗大金,平分其中原之地。”
任得敬看着看着,呼吸微微急促,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清君侧、定帝位”这六个字,正中他的下怀。
他久居相位,权倾朝野,早已不满足于辅佐李仁孝,近年来不断扩充嫡系部队,安插亲信,正是在为分国做准备。
只是金国对西夏虎视眈眈,仁宗虽仁厚,却也并非毫无防备,他一直缺少一个强有力的外援,而这股辛弃疾的义军,恰好填补了这个空缺。
如此一来,他倒是不止是想要分国了,待他好好谋划谋划,篡国也非难事!
“辛弃疾倒是敢想。”想到此处,任得敬将书信放在案上,故作镇定地端起茶杯,“他就不怕,关门打狗,反被本相所灭?”
“相爷多虑了。”秦肃笑道,“我家元帅只求抗金复土,并非贪图西夏之地。况且,义军与大金有血海深仇,西夏与大金也所有仇怨,至少咱们两方不是敌人,我义军与相爷合作,实乃是双赢之举。”
“若相爷不愿,我家元帅亦可转头联络仁宗,助他铲除权臣,到时候,相爷的处境,恐怕就不妙了。”
这句话戳中了任得敬的软肋。他知道,仁宗对他的野心并非毫无察觉,只是碍于他的权势和西夏的局势,才一直隐忍不。
若辛弃疾真的与仁宗联手,他多年的谋划不说付诸东流,至少有了很多顾及。
“你就不怕走不出这个大门吗?”任得敬故作生气的盯着秦肃道。
秦肃看着任得敬的眼睛,平静的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只是在下知道相爷所需,才会把话挑明。”
“倒是有种,你先下去歇息。”任得敬将书信放于蜡烛之上,等书信变成灰烬后,才对一旁的亲卫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许多。
“此事关乎我西夏国运,本相需与亲信商议,稍后再给你答复。”
秦肃躬身应诺,随亲卫退下。
书房内,任得敬独自踱步,目光落在案上的西夏舆图上,手指缓缓划过兴庆府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起身走到书架后,转动一尊石佛,露出一道暗门,低声唤道:“来人。”
两名身着黑衣的亲卫从暗门走出,单膝跪地:“相爷。”
“去情报司那里再核查一下辛弃疾的虚实。”任得敬沉声道。
“重点看一下他的义军有多少兵力,战力如何,最近的动向是什么。另外,加派人手,密切关注宫中动静,若有异常,立刻禀报。”
“遵令!”亲卫悄然退去。
秦肃则是被亲卫安置在了相府的偏院,看似清闲,实则一举一动都被监视。
他并不在意,闲暇时只是在院中散步,偶尔与服侍他的人聊会天,看似随意地打探着西夏的局势,好让任得敬放下戒心。
他猜得出来,接下来让他等待的时间,任得敬必然会仔细核实一下义军的实力。
而辛元帅也肯定是早已做好了准备,提前让沿途的西夏商人散布了义军大胜金军的消息,为义军造势。
两日后,任得敬再次召见秦肃。
书房内,他脸上已没了上次见面时的试探,取而代之的则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回去告诉辛弃疾,本相同意他的提议。本相会在朝堂上同意义军入境,义军可从盐州入境,驻守边境,对外宣称‘归顺西夏,共抗大金’,而你们要做的就是,在本相清君侧时立即支持本相。但你们也需承诺,未经本相允许,不得擅自调动兵马,不得骚扰我西夏百姓。”
秦肃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平静:“相爷放心,我家元帅定会遵守约定。待义军入境,便会助相爷稳定边境局面,成就大业,而且若是相爷需要,只要相爷一声令下,我义军可即刻兵支援相爷。”
“好。”任得敬点头,取出一枚虎符信物,递给秦肃,“持此信物,盐州守将自会放行。转告辛弃疾,本相期待与他合作愉快。”
秦肃接过虎符,躬身行礼:“在下定当转告辛元帅。告辞。”
走出相府,兴庆府的阳光已有些炽烈。
秦肃望着宫城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知道,一场围绕西夏皇权的风暴,即将因辛元帅快人一步走的这手棋,提前席卷而来。
而义军,终将在这场席卷宋金夏的北伐风暴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破局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