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宋小麦带着收拾好行囊的宋慈姑、宋长乐、李雨以及扛着个大包袱的阿力古,再次来到镇上。
如今的福满楼已经易主,门栏上曾经鎏金的酒楼招牌也已被钱家取下带走。
宋小麦将大门上的铜锁“咔哒”一声拧开,厚重的木门推开后,尘封了几日的酒楼格外冷静寂寥。
酒楼分上下两层,底层大堂极为宽敞,足以摆下二三十张方桌,原本的柜台、酒架都还在,只此刻皆空荡荡的。
沿着楼梯上去,二楼是几个雅间,用屏风或镂花木门隔开,视野开阔,临街还能看到熙攘街道,视野极好。
最让宋小麦满意的还是酒楼后院,此院与酒楼前堂紧密相连,穿过一条巷道便能抵达。
此院颇大,一侧是原先酒楼厨房,灶台、水缸一应俱全。另一侧有几间厢房,原本是钱家和伙计的住处,很是宽敞。
院中还有一口老井,就在厨房外不远位置,取水十分方便。
“这地方可真大!”脸上淤青已快看不清的宋长乐兴奋的跑来跑去:“比我家院子还大!”
宋慈姑也目露惊喜,心下已开始盘算哪里做仓库存储山薯,哪里用来杂物收纳。
而李雨,站在院子中心,心情却复杂难言。
曾几何时,他时常跟着父亲李大庄每日早早下地采摘菜蔬,然后再一路送至此地。
那时,父亲憨厚的笑容,酒楼伙计熟悉的吆喝,以及钱老爷子偶尔塞给他的甜糕,构成了他童年里难得的光亮。
后来,父亲与和离归家的钱世结合。
因钱氏前段婚姻多年无子,被断定无法孕育子嗣,所以跟随父亲来到钱家的他,竟意外成了钱家唯一的指望和寄托。
尤其是钱老爷子,更是倾注全部心血,教他识字算盘,为他延请西席,还曾指着此处酒楼告诉他,这些都会成为他将来的倚仗。
李雨如今想来,只觉那一段时日,恍如梦中一般。
只不过梦终归是梦,在钱氏得知有孕的那刻,他的梦也跟着醒来。
从钱家未来的指望,变成多余的外人,他的身份不过顷刻,便天翻地覆。
众人关切的眼神变得冷漠,温暖的饭菜开始时常短缺,书房的灯也不再为他而亮,钱家所有的资源和关注都毫无保留的顷注到了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而这一切,却非他对钱氏怀有芥蒂的根本缘由。
是某一天,他曾无意听见钱氏对父亲哭诉,忧心他会跟将来的亲子争抢家财。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曾经对他百般呵护的父亲,竟不曾为他辩解半分,只是讷讷地附和:“小雨那孩子纯善,你放心吧绝不会生这种事”
“等那孩子成年便让他折返李家就是了”
父亲的话语无疑击碎了少年内心最珍视最柔软的地方,如同一把冰锥,精准的扎进了一颗年幼的心房。
从头到尾,他从未觊觎过钱家任何,渴求的不过是一方安稳的立足之所。
钱家待他好,他深深铭刻,以待来日回报。
钱家待他不好,他亦可接受,只要,只要他还能在父亲温暖的羽翼之中成长
他从没想到,自己那点可怜的、小心翼翼的期盼,竟是被亲生父亲亲手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