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王都。
往日金玉奢靡之气已散,此时青纱为幕,遮蔽天地。
此纱又名“蝉翼”,产自蜀中,百杵千捣方得半匹,浸以碧浪清汁,织就时轻若无物,展开则漫室生晕。
如今,内庭四面皆垂此纱,风至则如云霭流涌,光过则似春水初融,徒留满室空明。
堂中青纱幔帐半卷,露出紫檀卧榻,榻上铺着六朝方格纹锦,其经纬细密处,不堪言说。
庭前白石台阶亦覆青纱,任其随风舒卷,沾惹些微苔痕。
一只玄色鞋履踏过此处青苔,径直往内庭而来。
鞋履的主人端着托盘,不断在心中措辞,失神之下,一时也没瞧见在廊下值守的双胞胎已经到了跟前。
捌捌与玖玖对视一眼,旋即异口同声开口道:
“。。。。。。阿九哥哥。”
今日从头到脚着一身玄色的小九被这两声呼唤叫回神智,下意识嘘了一声:
“轻声些,别打搅主子休息。”
捌捌玖玖笑嘻嘻道:
“主子从不在这个点休息,如今应该还在翻阅平阳王留下的书卷与间报呢。”
“阿九哥哥难得糊涂,连这都没想起来诶。。。。。。脸色也不好看。。。。。。”
两双胞胎越说越小声,两人中反应稍快一些的捌捌问道:
“难道是平阳王又在骂主子?可他的舌头不是早已经被咱们偷偷拔掉了吗?”
两日前,主子吩咐留下平阳王的命,可他们又不是聋子瞎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主子受辱?
主子受辱,便是他们无能。
是以,平阳王没了舌头,又被关进不能躺不能直坐只能蜷缩的箱中,如今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作乱才对。。。。。
玖玖有些不认同,挠着脑袋细想:
“那疯癫的老东西被拔了舌头,可别院里不还留着一个前段时日来秘密拜访平阳王的福康亲王吗?”
话一出口,玖玖自己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此人虽有朝廷‘亲王’之名,看着比平阳王的爵位要大一些,可却无亲王之实,祖辈荫蔽袭到他这儿,封地俸禄都已是大削。
此人贪欲作祟,想要从一时如日中天的平阳王手中分的一杯羹,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出兵相助平阳王,只敢偷偷拜访,胆子实则不大。。。。。。
这样的人,前些日子里听平阳王杀妻杀子闹得沸沸扬扬时,便瑟瑟抖躲在别院不肯出来。
如今王府内外人马被他们换洗一空,多少有些察觉,他只怕更夹着尾巴做人。。。。。。
捌捌与玖玖想不明白,嘀咕道:
“这个福康亲王胆小如鼠,装死做小倒是一把好手。。。。。。”
小九没忍住,摇头道:
“不是因为这两老东西的缘故,我愁的是其他事。”
捌捌玖玖抬头,小九那张平日里总笑吟吟的脸上,如今都是愁容:
“青纱细致清雅,手续繁琐,造价昂贵,本朝又多爱金银玉器的肤浅之人,不喜织纱,越稀少。我这两日搜罗王都几圈,也在找不到更多青纱,可内庭里还有好些门窗没挂。。。。。。”
话说到这儿,捌捌玖玖一下子脸色大变,两人连眼睛都瞪直了。
捌捌连声道:
“怎么能委屈主子呢?总归现在咱们能随意取用平阳王的家底,派人去外头采买一些吧?”
玖玖也是连连点头:
“是呀是呀,这平阳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连青纱都没有足数存货!”
至于,如今的房子是不是比从前大,要挂的青纱更多。。。。。
这些本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事情。
主子喜欢,那自然是要想想办法嘛!
闻言,小九脸上的愁容又更深些许:
“我早想到此事,今晨便寻人往外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听说昨夜衡阳河溢洪,水漫平阳,如今越靠近上游的地方被淹的越严重,地势低的田地早已被淹,水势还有上涨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