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叔倒是很镇定,他蹲下身,仔细地清理着周围的泥土。很快,一具扭曲的、残缺不全的人体骨架逐渐显露出来。骨骼很小,看得出是个女子。她的颈骨上,竟然还缠绕着一圈几乎烂没了的黑色绳状物!而在她胸腔骨骼的位置,我们现了一个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香囊。
最让人头皮麻的是,当尸骨完全暴露出来时,那块被权叔放在一旁地上的玉佩,突然自己剧烈地振动起来,出“嗡嗡”的轻鸣,那对血红的眼睛爆出刺目的红光!
“啊——!”
一阵凄厉无比、充满痛苦和怨恨的女人尖啸声,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我和权叔的脑海里炸开!那声音带来的不是通过耳朵的听觉,而是一种直接刺入灵魂的冰冷和绝望!
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明明是夏天,却呵气成霜。荒草丛中突然刮起一阵猛烈的阴风,吹得我们几乎睁不开眼。手电筒的光开始疯狂地明灭闪烁。
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白色女人身影,缓缓地从那具尸骨上飘了起来!她悬浮在半空,长遮住了大部分脸,只能看到一双充满无尽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那股冰冷的怨气像实质一样压在我们身上,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不好!怨气太重,她失去理智了!”权叔大惊失色,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把暗红色的、用古钱币串成的短剑,对着那个女鬼。
“我们……是来……帮你的……”权叔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恐惧和压迫而有些颤抖。
但那女鬼似乎完全听不进去,她出一声更尖锐的嚎叫,带着一股冰冷的狂风,猛地朝我们扑了过来!
权叔猛地将我推开,举起那把铜钱剑迎了上去:“敕!”
铜钱剑碰到女鬼的虚影,爆出一团微弱的红光,女鬼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身影淡了一些,但立刻又以更凶猛的姿态扑上来,伸出惨白的鬼爪抓向权叔!
权叔年纪大了,动作慢,眼看就要被抓住。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求生本能,看到地上那块还在震动光的玉佩,想起权叔之前说的话,心一横,冲过去捡起玉佩,又看到旁边那块挖出来的尖锐石头,想都没想,就用尽全身力气,将玉佩上那对血红的乌鸦眼睛狠狠地向石头上砸去!
“啪嚓!”
一声极其清脆的、像是玻璃碎裂的响声在死寂的荒地里格外刺耳。
那对红得妖异的眼睛瞬间碎裂成了几瓣,里面竟然流出一股暗红色的、像是凝固了很久的血液一样的粘稠液体,一股极其浓烈的异香猛地散出来,又迅变臭,化为一股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啊——!!!”
半空中的女鬼出了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但那叫声里的怨毒和疯狂迅褪去,变成了某种像是解脱般的悠长叹息。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极其模糊,越来越淡。
在她完全消散前的那一刻,她似乎转过头,用那双不再怨毒、而是充满悲伤和感激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动。
“……谢谢……”
一个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传入我的脑海。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阴风停了,温度回升了,手电光也不再闪烁,恢复了正常。荒地里只剩下虫鸣声,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地上那具白骨,以及我手里那块眼睛碎裂、失去光泽的玉佩,证明着刚才生的事是多么真实。
我和权叔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权叔才哑着嗓子说:“结……结束了。她的执念散了,附着在玉佩上的魂魄碎片也毁了,她……应该能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我们默默地将女子的尸骨重新小心掩埋,堆了一个小小的坟包。权叔说这里虽然偏僻,但毕竟是她殒命之地,就地安葬最好。至于那块邪门的玉佩,权叔用张符纸包了,和那烂绳子、铜香囊一起,在坟前烧成了灰。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回去的路上,我感觉像是重活了一次,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权叔看着我的脸,笑了笑:“好了,脸上的黑气散了,小子,以后长点记性,别什么破烂都往家捡。”
我连连点头,经过这事,我可再也不敢乱碰老物件了。
我们把这件事烂在了肚子里,谁也没告诉。后来没多久,西郊那片荒地规划要建厂,动工前请人来勘探,果然在一处杂草丛里挖出一具女性骸骨,还上了本地新闻,说是疑似古早时期的悬案受害者。警方介入调查,自然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最后只能作为无头案处理,将骸骨重新安葬了。
我的生活恢复了平静,那个女鬼再也没来找过我。有时候晚上睡觉,偶尔会梦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模糊女人背影,站在很远的地方,对着我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消失在一片柔和的白光里。我知道,她这是真正得到解脱了。
至于那个木匣子,我后来找了个机会,把它扔进了郊外钢铁厂那烧得通红的大熔炉里,看着它瞬间被烈焰吞没,化成了一缕青烟。
权叔还是偶尔会来我店里买最便宜的白酒和花生米,但我们俩都很有默契,再也不提那个夏天夜里生的、关于乌啼寺、大乐和尚和一块邪门玉佩的事。
只是经过这次,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有些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世上,有些东西,确实邪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