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吐槽之间,朝晕突然感受到了一道不可忽视的、熟悉的目光。
她顿了顿,猛地往大堂外面看去,远远地看见长椅上坐着的人立刻收回视线低下头,匆匆扒拉完最后两口米饭,然后逃一般地跑出她的视线,中间还不忘把手上的饭盒一把扔进垃圾桶里。
还挺讲卫生的。
承绰今天下午上工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做什么都很喜欢把时间的缝隙填满,一分一秒都不浪费,今天下午却用了很长时间呆。
脑海里几张画面碎片在不断重复演变,一会儿是高档的饭店,一会儿是光鲜亮丽的朝晕。
真好看,朝晕真的很好看。
她本来就是美丽的、无瑕的、幸福的,到底是怎么和他这样底层的人牵扯在一起的呢?
连送这么简单的一份礼物,带着他能够支出的钱,他还需要攒一阵子。
差距好大,在他眼里,比太阳和月亮的距离还远呢。
承绰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工作服,突然捂上脸,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可阴郁的云影仍然蒙在心头,心头突现一道豁口,没人能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它在无声流着细血。
那是一道无声的、酸涩的、每想起来自己与她的云泥之别都会羞耻的伤口。
这种情绪持续到下工也没削减多少,他一个人抱着包坐在小吃街路边的长椅上,轻轻抚摸着套着保护壳的粉色星星。
粉色星星睁着豆豆眼看着他笑,十一月天黑得很快,淡淡的灰逐渐蒙上这颗星星,它的笑也变得模糊不清。
承绰眯了眯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身后却突然窜出来一双手捂上他的眼睛,熟悉的冷香也跟着绕他一圈。
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两分钟后才哑声唤:“朝晕。”
“对。”
朝晕松开手,绕过长椅坐到他旁边:“我回来得太急了,没有和你说。我爸昨天和我打电话,说要我今天快点回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没想到是这种无聊的小事。”
她语气不虞,但是还有让她更不虞的事:“你今天看到我了,但是没有和我打招呼。”
她已经换上了自己喜欢的宽松外套和裤子,姿势闲适,看得出来轻松了不少。
承绰微顿:“有事要忙。”
“喔,好忙哦,”朝晕顺嘴附和,好像没有要就这一个事情闹,反而神秘兮兮地把双手往口袋里一插,然后变戏法似的捧出来了一堆糖果:“当当当。”
她说话的语调平平的,慢慢的,说“当当当”这种制造惊喜的字眼也一样,所以听起来很滑稽,很搞笑——
很可爱。
承绰看着她手上一大捧长得一样的糖果,哑口半天,看图识字似的说:“糖果。”
“嗯呢,”朝晕把这堆糖果放在他掌心,像寻到了宝藏的海盗:“今天所有糖里这个最好吃,我把这种糖都给你带过来了,没放过一个。”
承绰不由得笑了:“那其他人怎么办?”
朝晕才不管:“他们吃其他的呗,这个好吃的糖只有我们两个能吃。”
只有我们两个。
遇见好吃的糖会想起他吗?他对她来说也是特殊的、重要的吗?
好冷的天,但是他却觉得血管里都是热的烫的,他的世界飘起来柔软的蒲公英。
他把这些糖果放进背包里,挑出来一个,拆开、吃掉。
朝晕期待地看着他,时不时眨眨眼,眼眸里荡着他只在水面上看到的熠熠波光。
好甜,好甜,甜得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