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台和葬坑不止一处,零零散散地出现在四十万人的各处,被惨白的汞灯照亮。
水星谷的集体葬礼在各处坛台持续地进行着。
看着这般景象,钱飞的心情渐渐平和下来,周围其他人的心情似乎也渐渐平和下来。
有一些流民是被土匪杀害,也有土匪是刚才被钱飞或者水星谷的人杀死,有一些流民是在今天白天饿死的,他们也获得了同样的安葬。
流民们陆陆续续地有人坐起来,默默地望着附近生的葬礼。
他们虽然惧怕死亡,但也惧怕死无葬身之地、无人祭祀、被野狗分食。
看着这诡异却又庄重的大规模葬礼在持续进行,歌声一般咏唱的经文充满在夜色中,人们一时不想说话、不想乱动了,甚至饥饿与寒冷都似乎变得可以忍受。
将人心安抚到一定平静程度之后,黑衣士兵也就有很多在流民之中坐下来,问他们要不要按手印签下“同心命契”。
签了命契的人,即便死去,今后也有机会通过水星谷的秘术复活,就像今天降临在此的十二个真人老祖那样。
复活的时间很有限,大家要轮着来,每个人不能占用太长时间,不过倒也不会是傀儡一样的尸修。
十二个真人也好、黑衣士兵也好,其实都拥有着生前的大部分记忆与性格,知道自己曾经是个什么人,拥有自主意志。
至于说他们为什么那样忠诚地服从水星谷的判官,那当然了:是水星谷给了我死而复活的机会,几千或者几百年过去了,我生前的一切都已经是过眼云烟,现在水星谷是我唯一的家,唯一的熟人所在。
即便刚刚复苏的时候曾有什么弥补生前遗憾的想法,经过短暂的一阵子热情之后也就觉得只不过是那么回事儿而已。
现在他们更愿意絮絮叨叨地把同心命契的好处讲给其他人听,真心诚意地认为签过同心命契是自己的福气。
而流民们也确实有大量的人就此信从,在命契上按下了手印。
有了这样的关怀,冻饿死亡也显得不可怕了。
甚至大多数土匪也有了同样的想法,他们毕竟也不是喜欢当土匪,只不过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水星谷为这四十多万流民,没有带来粮食和衣物,没有带来治疗,仅仅带来了精神上的抚慰。流民们在凄冷黑暗的荒野上或坐或躺,等待死亡。
水星谷的修行者带来一种奇特的“真气流溢”,那按理来说不是真正的真气流溢,而是真气在天地之间的缺损状态。
十二个真人带来的就是此种威压。
处于这种环境之中,钱飞和黑石山、灰白府的修仙之人都感到全身的经脉运行不畅,心情空虚。
这有点类似于在空旷的大海上,没有人仙护佑的环境。
而在旧大陆的桃花洲腹地里,其实是有人仙的法力存在的,而水星谷的修行威压弥漫开来,硬是在人仙的护佑之中挖出了这么一片绝望、滞涩、安宁的空间。
这一夜,钱飞一直与水星谷的人和流民待在一起。黑石山与灰白府的人也留在一起,虽然他们驱策土匪、锻炼“豪杰”的计划被水星谷打断了,但水星谷大举出山才是更重要的事。
宋三福和西门律都睁大了眼睛观察水星谷的尸修是什么样的,做事风格如何,以待汇报到总坛。
钱飞同样对水星谷的理念很感兴趣,问了很多问题,虽然于尸尸表情始终清冷,倒也有问必答。
水星谷的功法与世界观与所有其他的修仙之人不同,甚至与所有长生不老的人仙持敌对态度。